下午放学,温荞没什么事按时下班。她在学校门口和学生一起等公交,人不少,她站在最后面,安安静静观察学校周围的变化。她几年没来这里了,附近新开了书店、餐馆和一家小型的宠物医院。能在这种小地方看到宠物医院,倒是件稀奇事。公交15分钟一趟,温荞决定去店里看看。刚走到门口,温荞就看到一只看到她来努力扒玻璃橱窗的蓝白英短。她不自觉浅笑,推门而入,店员笑容和煦,几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安静的看刚出生的小奶猫呼呼大睡。温荞俯身去看那只英短,感觉一天的疲惫都被治愈。这里环境很好,干净整洁。一楼住着各种等待好心人领养的小家伙,二楼是专门的问诊和手术室。这只英短很活泼,努力用rou乎乎的小爪子扒玻璃,小肚子圆鼓鼓的,憨态可掬。温荞也耐心陪它玩,指尖点着玻璃,两个一大一小,玩的异常和谐。店员注意到温荞与咕噜的互动,遂笑着走过来道小姐有领养宠物的打算吗?咕噜看起来和您很投缘。温荞抿唇笑笑它叫咕噜吗?是的。店员把咕噜抱出来,示意温荞可以摸摸它它其实是被主人虐待后摔下楼的,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它的后肢其实有点跛。不过咕噜福大命大,被好心人救了,一直养到现在。店员捏捏咕噜的脖子,小猫舒服的眼睛都眯起来小家伙胃口很大,饿得很快,所以救它的小哥给它取名咕噜。店员说着看了眼手表奇怪,平时这个时间人已经来一会了,怎么今天迟了?温荞未在意店员的低语,暗自为咕噜的经历难过。她不觉得生而为人都要善良,但她觉得人活在世,要有最起码的道德和良知。有人千辛万苦的拯救生灵,有人却可以眼都不眨的把一条生命葬送。温荞接过咕噜,怜爱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咕噜睁着眼睛看她,而后脑袋往前,主动蹭向她的怀里。温荞低眉浅笑,转过身时,看到收银台后面大大的标语——领养代替购买,绝育取代捕杀。见温荞盯着标语,店员沉声道其实这些毛孩子和宠物店的宠物没有任何区别,它们同样的健康、活泼、可爱。女孩的目光坚毅认真,带着一股执拗。温荞低头看向怀里漂亮的小猫,以及微跛的右腿,轻声问这里还有很多像咕噜一样的吗?嗯。店员伸出手指了指店里大部分猫猫狗狗都是小哥救得。因为救来时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受伤严重的会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不严重的在疫苗、驱虫和绝育后会送到郊外的收容站,等待好心人领养。温荞随着店员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双双眼巴巴的、期待又恐惧的眼睛。霎时间,她的心底升腾起一股让人窒息的无望和怜悯。这是一条条被忽视、被遗弃的生命。它们喵喵叫着,那般的急切与渴望,而她深知自己不会是它们的主人。照顾、陪伴与离别,领养一个小生命要担负的责任,现在的她,完全无法保证。我可以常来这里看它们吗?温荞问他们真的很可爱。当然。女孩骄傲的叉腰,和小猫一样可爱。温荞从店里出来已经一个小时后了。唇角漾着轻松的笑意走到站台时,意外在那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程遇?男生侧身站着,温荞害怕自己认错人,有些迟疑的问。温老师。程遇看起来也有点惊讶,不过很快礼貌问好。快七点了,怎么还没回家?温荞应了声,主动问。李老师找我聊了会儿。温荞点点头。今天她抽空看了四班上学期期末的成绩,程遇名列第一,与年级第二拉开很大差距,在普通班更不用说了。这样的好苗子不知为什么待在普通班,但总归是任何一个老师都不愿放过。班主任李老师认真负责,找他谈话也是必然。想到这里,温荞没再说话,偏头望向远处等车。车来了。公交缓缓驶来,温荞回头提醒了句。嗯。少年在她身后,视线对上她的,点头应声。站台人不多,但车上的人多。温荞在两个阿姨后面上车,程遇则排在她的后面。他抬脚上车,正准备投币,身前的温荞直接塞了两张纸币进去。他的动作顿住,司机看他们一眼,一边关上车门发动车辆,一边抬高声音提醒别堵在门口,都往后走,快点都往后走。公交上的大爷大妈都不是盖的,小小一只的温荞直接被三个人夹着往后走,还是程遇好心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身前站定。好可怕。温荞被挤得满身汗,她整理好被弄乱的衣服和头发,抬头问程遇你怎么样?没有被挤到吧?没有。程遇挺拔的站在那里,怎么看都感觉可靠。那就好。温荞笑笑刚刚谢谢你啊。我也该谢谢您。程遇说的很客气。温荞微微一笑,没再说话。程遇微微眯眼,看着面前的女人,敏锐的察觉有什么不同。于是在汽车到站停车时,他被下车的乘客挤着顺势缩小了刚才为了避免温荞再被挤到而形成的包围圈,直接将她抵在座位边沿和背后栏杆的夹角,手也撑在她背后的栏杆和前方玻璃上的横杠,不动声色的将她禁锢自己怀里。而那个之前极易害羞、他一句话都可把她弄得脸红的语文老师此刻只落落大方的浅浅一笑,再没别的反应。程遇定定看着她,唇畔弧度温和。心里却在计较,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他想的不错,温荞确实感觉出错了,不过她觉得错误出在自己身上。早读结束回办公室后,她反思了下,觉得自己和课代表之间有点不正常。她完全没觉得自己那个温和礼貌典型的别人家孩子的课代表有什么问题,只觉是自己在巷子初遇那晚不知道他的身份才对他产生了微妙的感觉,并且不成熟的在知道他是自己学生后还将那种微妙和别扭延续至现在。所以她真是不应该,他们之间所有的暧昧,也纯属是她感觉良好想得太多。想通这些,温荞自我唾弃一番,完全摒除杂念,很自然的就和他相处了。程遇不知她是这样想的,只从她从早到晚对他态度的转变觉得她这人倒是有意思,自我修复能力挺强。老师刚刚去大华了吗?程遇漂亮的手掌握着栏杆,笑问。大华?温荞疑惑地反问,一张脸,清纯又漂亮。就是那家宠物医院,名字不太明显。嗯,第一次见,去看了看。温荞仰头看他,怀疑现在的学生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个子窜的这么高,她才到他肩膀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那里?你也去过吗?之前去过几次。程遇回应,唇角微勾老师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这样啊。温荞抬起胳膊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他说的消毒水的味道。她也没计较,而是问你觉得我今天上课讲得怎么样?快不快,能跟上吗?不快,能跟上。程遇看着她的眼睛,话语诚挚,说出的话带着魔力一般,让人完全信服。您讲得很好。他说讲得很细致,要点很多,但是节奏控制的很好,且条理清晰。他再次肯定的重复,您讲的真的很好。闻言,温荞rou眼可见的开心与满足。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努力被人肯定更值得高兴的了。温荞羞赧的抿起唇角笑了,眼睛格外的亮。程遇低眉看她眉眼弯弯,这么容易就满足的笑容,心底升起莫名的情绪。他看着她,突然想起一部纪录片的旁白。——所谓猎捕,与其亲自接近猎物,不如把猎物引到身边。对程遇这种无论自身条件还是家世都是顶配的人来说,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各种诱惑。但他从小家教严正,爱惜羽毛,为以后铺路。所以除了程家老三,他从小到大从未做过出格的事,在长辈和他们那一代的圈子里是一等一的好名声。偏偏来到溪平,尤其遇到温荞后,好像蝴蝶效应,一切偏离航道,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不过他的生活向来平淡,乐意得见温荞把他的生活掀起什么水花。所以此刻面对这位年纪轻轻却正经又古板的语文老师,他挑起唇角微微一笑,突然觉得动物的狩猎法则别有一番奥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