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慕白术觉得自己肝胆俱裂,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铁家伙在空中扔下了一个铁坨子。那个铁坨子在冯京墨的附近炸开,无数地碎片朝冯京墨飞去。
地在抖,空气在抖,眼中的树木砂石都在抖,他整个人都在抖。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捏住,只剩一秒便要被捏爆,血浆四迸。
冯玉颢——他撕心裂肺地叫。
一个人影扑了过来,压着冯京墨倒在地上,又在地上接连翻滚。他们终于停下,那个铁家伙飞远了,所有的喧嚣远离,慕白术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空气中的热浪将他掀倒,灼烧他的心肺,他感到无法呼吸,像是被甩出水面的鱼。
冯京墨和另一个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隔着漫天的风沙,他看不清他是不是还在呼吸。他死了吗?还活着吗?
慕白术疯了一样地冲过去,手脚并用。那个人盖在冯京墨的身上,慕白术轻轻将他推开,他终于见到了冯京墨。
已经认不出了,他好看的脸被鲜血覆盖。沙土和炮灰黏在血里,被抹成一道一道的,军帽早就不见了,军服也已经破烂不堪,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人是冯京墨,那个玉树临风的冯四少。
被炸飞的土石还未落尽,一下下砸在慕白术的背上,可他浑然不觉。他捧起冯京墨的头,徒劳无功般地替他擦去脸上的血。
冯京墨仿佛被弄疼了,皱着眉头睁开眼。慕白术的心噗噗直跳,他还活着,太好了,他还活着。
冯京墨仰天躺着,刚才还疼得要死的身体倒是不疼了,五感六觉已经离他而去,不带丝毫留恋一般。
是阿白?他看着眼前的人。眼睛被血糊住了,看不真切。我临死之前,最想见到的竟然是他?真有些意外,原来我如此喜欢他么。他一直以为,若是临时之间能见到谁,那一定不是子鸿就是他爹。还好他爹不会知道了,要不然一定骂他养不熟的白眼狼,没良心的小兔崽子。
冯京墨费力地举起手,想去摸慕白术的脸,可他太累了,怎么都举不起来。幸好有只温暖的手牵住了他,将他的手带到他的脸颊边。
是热的,冯京墨心中笑着,我竟然不知道,濒死的感觉原来如此真实。他看见慕白术哭了,眼泪冲刷过被他弄脏的脸庞,红红黑黑的。有些对不起他呢,好容易再见,就让他见到这样的自己,吓坏了吧。可以的话,还是想让他记得自己最好的样子。
啊,不对,这是我临死前的幻觉啊,他瞧不见的,怎么糊涂了。冯京墨放心了,他将视线挪向远方,瞧不见便好,幸好没有又弄哭他。
幸好,这便可以放心了,可以安心睡了。
冯京墨缓缓地闭上了眼,浑身的力气都卸去了,手沉得像铁一般。慕白术抓不住,冯京墨的手从他脸上滑落,啪地一声砸在地上。手落下来,磕在小石子上。慕白术连忙心疼地去看,可是原来那样怕疼的一个人,磕到一下都要同他撒娇的人,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玉颢,玉颢,慕白术抱住冯京墨,你醒醒,你不能死。你别离开我,求求你,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他双手扳住冯京墨的肩,死命地摇晃。他不能死,他不让他死。他关了医馆,跋山涉水,吃尽苦头,来到这里,不是来给他收尸的,他要他活,他要他活。
他将冯京墨放在地上,掐他的人中,捶打他的胸膛,在他耳边大喊。嘶哑的吼声振聋发聩,被炸得片叶不留的枯枝上的残土簌簌的往下落,似是比炮弹的余威还要厉害。
冯京墨只觉得吵得慌,他叫着别吵了,却没人理他。他火了,哪个不长眼的,敢扰四少睡觉。他想睁眼看,眼皮子却沉得要命,他挣扎了一会儿,依旧睁不开眼。
算了,四少累了,放你一马。
冯玉颢,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听到没有。
冯京墨真的气了,四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还得寸进尺了是吗?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眼皮终于被撑开了一道细细的缝,光射进来,投映出模模糊糊一个影儿。
玉颢!
光线太刺眼了,他忍不住就要闭眼。可还没等他闭上,就有人捧住他的头,他听见有人叫他,声音里藏不住的欣喜。下一刻,有什么贴上了他的唇,软软的,带着生命鲜活的热气被渡进他的嘴里,进而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兜了个圈。
熟悉的触感,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气息,柔软离他而去,冯京墨有些意犹未尽,他依依不舍地呢喃,阿白。
唇又贴了回来,这回不是温柔的了,是热情的,燃烧的火一般,烫得他如同浸在煮沸的开水之中,身体里有一股气,鼓噪着要往外冲。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身上的人,随后,猛烈的咳嗽袭击了他,也让他的意识终于恢复,整个人,清醒了。
阿白?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幻觉,是真真实实的,活生生的慕白术。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要来这里?冯京墨一把推开慕白术,快走,你马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