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了一下午的经,去斋堂吃素斋。赶巧那天另一家的太太也去上香,她家有个小子和宜庄的小子相熟,两人一块儿偷懒玩儿,就说起这个事儿了。
你说,你们家二太太怀的,到底是当家的的,还是何副官的?
我哪儿知道,那得问二太太。
听说何副官之前一直住你们家,你就没撞见过?
我跟着老太太的,哪儿能撞见。再说他们都在外头幽会,做什么要冒这险在庄子里闹。
老太太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脸色发白了,最后一句没听完,人就晕过去了,那个小子知道闯祸了,也没敢回庄子,直接跑了。
这一下闹大了,陈老太爷把冯京墨叫了去。出来之后,问了什么,答了什么,两人都守口如瓶。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又有传言了。
说老太爷问冯京墨,到底可有这回事。冯京墨当场就给老太爷跪下了,只说,这话他回不了,但因为他给宜镇惹了如此大的风波,一切全是他的错,求老太爷责罚,就是打死他,也毫无怨言。
虽然不知真假,但这个时候,哪还有人关心真假。有人说了,这不就是认了么,其他人连连点头。
老太太在庙里被七手八脚地救醒,一言不发就回去了。一进家门就让人去叫紫苑,今日跟着去上香的,一个都不许离开厅堂,生怕走漏消息。
紫苑喜滋滋地扶着珍杏过来,她猜老太太今儿一定是去求符了,叫她来一定是要给她。她还没觉出不对,敷衍地给老太太行礼,反正她有身孕,行动不便。
老太太不动声色,朝管家使了个颜色,又让她坐了,也不说事儿,就让人上茶。紫苑喝着茶,慢慢才觉出有些不对劲,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慕白术看着她的眼神也是一言难尽。
管家很快回来了,凑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玻璃瓶,放在桌上。老太太瞧着紫苑不说话,紫苑隐隐觉得有些不好,瓶子她认得,可吃不准什么事,不敢开口。
老太太也不问她,轻轻巧巧地叫了两个字,珍杏。
珍杏一下就跪下了,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全招了。
这是二太太罚跪那夜,何副官送来院子的,让我给二太太揉腿。
紫苑的手不自觉地发抖,手上茶盏发出咯咯嗒嗒的震动声。声音小得很,却清楚地传到厅堂上每个人的耳中,听得人头皮发麻。
下人们屏息静气,没人敢说话,垂着头,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紫苑放下手,想将茶盏隔到独座上。她心里头默念,放轻些放轻些,可越念叨心越慌,手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
茶托的底座磕在独座边沿,紫苑拿不稳,茶盅歪倒下去,掉在座面上,茶水浦了一桌。泡烂的茶叶黏在水中,像是黄梅天掉在水坑里被踩烂的柳树叶子。
茶盅在座面上滚了一圈,像是慢景儿一般,在众人的视线中坠落下去,落在地上,哐的一下砸得四分五裂。白瓷的碎片飞溅开,撞到紫苑的裙裾上,又落在她的脚边。
紫苑不知所措的看着地上的碎瓷,她两脚发软,想跪下,却还硬撑着。她揣测着此刻的局面,老太太必定是在外头听说了些什么,回来拿她问罪了。
她不知道老太太听说了什么,一瓶药酒而已,怎么会如此兴师问罪的架势。她猜背后必有人挑唆,初一,上香,慕白术….
是报复那夜?她倒是有些意外,慕白术一向是逆来顺受的,如今也学会用手段了么。她不敢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去看慕白术,只能暗暗希望当家的快些回来。有当家的和肚子里的,讨个饶,跪一跪,想是能应付过去的。
老太太也不言语,只拿冷眼觑着她,任她自己在哪儿胡乱思量。
今日管家倒是没忘了让人点灯,一声吩咐,丫头们举着烛灯进来。又有小子跑出去挑灯笼,没跑几步见了人,站住请安,当家的,您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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