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万春眼眸中的光渐渐黯淡,垂下头抿唇不语。
妇娥犹豫半晌,鼓起勇气道:殿下,依奴婢看,不如拒了这桩赐婚,眼下君臣争锋的时节,殿下委实不宜参与其中,就算要嫁,也等到他们分出了胜负……
万春摇头:正因为君臣争锋之时,我更要参与进来,有我在,至少能在中间斡旋,我是天家女,更是顾家妇,无论谁胜谁负,我当尽力维护败者,保住他的性命。
妇娥愣住了,她没想到万春竟是如此的打算。
那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如今已长大了,她有了担当。
可是,她担得起吗?
朝堂如猛虎,多少名臣将相在这只无形的猛虎面前折戟沉沙,她不过是一介被当作棋子的女流,她如何能在两个站在世间顶峰的男人争斗中斡旋?
妇娥不懂,她只是个宫女。
无奈地叹了口气,妇娥道:殿下高兴,奴婢也跟着高兴,宫里刚才来人了,太史局监正将吉日定在下月初二,天子说要将殿下风风光光地嫁进顾家,场面和礼仪要比顾青娶正室更隆重……
万春皱起了眉:为何要隆重?争这些不必要的排场有意思么?我只是妾室进门,一顶软轿抬进去便可,排场太铺张显得盛气凌人,还未进门便与正室结了怨,天家倒是挣了颜面,可教我此生在顾家宅院如何自处?
妇娥不甘地道:殿下本是公主的身份,排场隆重一些正是常情,也是天家嫁女的规矩,规矩不可免。
万春俏脸冷了下来:派人告诉天子,礼仪不必铺张,他若不肯答应,我便不嫁了,我甘愿做棋子,但这件事得听我的。
见妇娥仍不甘地还想说什么,万春怒道:快去!
妇娥无奈地离开。
偌大的寝殿内顿时安静下来,万春独自站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风华生姿的自己,眼眶忽然一红,悄然落下泪来。
其实,这样的爱情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她的心是纯粹的,却被世情弄脏了。
可她还是选择了妥协,纵是萤火之光,亦是黑暗里的希望。
卑微如尘,向阳而生。
……
冯羽快疯了。
回到长安后,他住进了顾青的王府,李剑九日夜不离地照顾他,段无忌每天来看他,顾青也经常与他聊天。
养伤的日子挺惬意的,如果世上没有张怀锦这个女人就更完美了。
张怀锦常往王府里跑,名义上是看姐姐,实际上是司马昭之心,瞎子都看得出她根本不是来看姐姐的,每次进了王府便找顾青,跟在顾青屁股后面转,既啰嗦又喧闹,她一个人可顶长安半个西市。
顾青太忙了,很多事情都等他处置,李亨干了一件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当初封顾青为尚书令,幻想用此招卸下顾青的兵权,谁知兵权没卸掉,尚书令却被顾青牢牢掌握在手里。
有了尚书令这个官职,顾青便堂堂正正地处置朝堂事务,如今的郡王府前院已成了朝议之地,每天都有无数朝臣坐着马车前来,将大唐各地急待处置的政务拿出来与顾青商议,请示之后才离开。
有趣的是,顾青处置过后的各地州县奏疏和政务,回奏到李亨面前时,李亨却大多将其否定,哪怕明知顾青处置的方法非常合适,李亨也毫不犹豫地否决,执意要换另一种方式处置。
结果李亨换了处置方式后,朝臣再拿到顾青面前请示,顾青又将它们改回来,并照此执行。
瞎子都看得出李亨和顾青在互相较劲,夹在中间的朝臣们却苦不堪言,他们觉得自己像一只只被堵在风箱里的耗子,两头跑,两头不是人。
顾青也察觉到了不妥,朝堂中枢权力中心如此儿戏般的作为,对地方官府和百姓绝非好事。
可李亨与顾青之间又仿佛存在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这种默契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风满楼,宁静中蕴含着惊天动地的变故。
大家都在耐住性子,等那场即将到来的变故,变故之后,一切都会改变。
顾青太忙了,于是不得不冷落了张怀锦。
张怀锦是个乐观的姑娘,也非常识大体,顾青繁忙的时候她不去烦他,改烦别人。
于是在王府中院厢房养伤的冯羽被她盯上了。
盯上的过程很简单,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确认过眼神,他是她要害的人……
快开春了,寒冷的天气里,久违的太阳终于露出了头。
这样的好天气里,冯羽被下人们抬出厢房,将他抬到院子中的樱花树下晒太阳,李剑九还细心地在他肩上搭了一条胡毯。
阳光静好,岁月温柔。
冯羽沐浴在冬末的阳光里,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发出满足的叹息。
张怀锦就是在这个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眼前。
你便是冯羽?张怀锦蹲在院子不远处,好奇地打量他。
冯羽睁开眼,见面前有个小姑娘,年纪不大,眼神清澈,脸上的笑容很干净。
冯羽没见过张怀锦,下意识地拱手:正是在下。
站在冯羽身后的李剑九却朝天翻了翻白眼。
作为李十二娘的座下弟子,李剑九自然是认得张怀锦的,这姑娘是李十二娘府上的常客,而且经常不自量力地要跟李十二娘的女弟子们切磋,每次的开场白便是大战三百回合,豪气干云得一塌糊涂。
李剑九对别的接近冯羽的女人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敌意,但对张怀锦完全没有敌意,她知道张怀锦马上也要嫁给顾青了。
张怀锦见自己没认错人,不由兴奋起来,几步蹦到冯羽面前,然后围着冯羽转圈打量,口中啧啧有声。
顾阿兄说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也没见你长了三头六臂,你究竟哪里了不起?
听张怀锦口称顾阿兄,冯羽知道她必与顾青有渊源,于是客气地道:敢问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