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忠闪身出列:末将在。
顾青指着沙盘上的城池,道:命你领两万骑兵开拔商州方向,一百里后绕道南下,最后兵指长安,对长安城外的叛军大营发起进攻,极力发挥骑兵的长处,对叛军大营一次穿插后马上脱离战场,若叛军出营追击,可引其往东,将他们诱至往潼关方向沈田所部的伏击圈内。
常忠又问道:若叛军不追击呢?
若叛军不追击,你便领军往北,对潼关外的叛军大营南面发起突袭,配合咱们的主力对潼关外的十万叛军完成全歼。
是!
李嗣业忍不住道:公爷,我陌刀营呢?
顾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指着沙盘上一条离潼关大约三十里的小路,道:李嗣业,陌刀营有个重要的使命,那就是这里。
众人凝神朝那条小路望去。
顾青道:此路名叫‘禁沟口’,是一道天险,与函谷关外的路类似,此处是前朝的潼关原址,隋大业年间在禁沟口建关隘,直到大唐天授年才将潼关改迁至此处,可见禁沟口的地理位置何等险要,李嗣业,你要做的就是率陌刀营将士扼守禁沟口,叛军若败,必从禁沟口逃窜,陌刀营的任务就是堵在禁沟口,不使叛军逃窜,安西军的主力会从后方将叛军全歼。
李嗣业咧嘴一笑,抱拳重重地道:公爷就看好吧,末将用项上人头担保,禁沟口一只鸟都飞不过去。
顾青又道:曲环何在?
曲环出列:末将在。
一万河西军为右军,随时听令支援陌刀营。
是!
右军是大唐军队作战时的配置,唐军作战时分左右两军,通俗的说,右军就是后人称之的预备队。
作战任务布置完后,顾青环视众将,缓缓道:诸位,此战关乎大唐国运,潼关外这支十万叛军若被聚歼,收复长安便唾手可得,所以此战非常重要,诸位当同心同德,互相配合,将潼关外的这支叛军歼于关中,迎天子还都。
众将振奋地举臂高呼:杀——!
人群里,杜鸿渐和李辅国相视一眼,二人皆松了口气。
他们最怕的是顾青拥兵自重,不听天子宣调,见顾青已发下军令,安西军已被调动起来,这场交战必然是安禄山起兵造反以来最大规模的一场恶战,顾青部署得宜,军中士气振奋,二人心中愈发喜不自胜。
关中平定后,天子回到长安,他们在安西军中督战有功,少不了也会被天子封赏,大好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这一战了。
众将散去,各自调遣兵马,杜鸿渐和李辅国凑到顾青身边。
多谢顾公爷深明大义,出兵平叛。杜鸿渐长揖一礼道。
顾青正色道:为天子平叛,为大唐社稷荡靖贼寇,正是臣子的本分,杜侍郎何谢之有?
杜鸿渐眼角抽搐了一下,要不是害怕顾青剁了他,他此刻好像露出一记嘲讽的冷笑。
臣子本分?这东西你有吗?忘了昨天你还在拥兵自重,还说天子坐山观虎斗,对天子完全没有敬意,此时你倒突然本分起来了,呵呵……
想到平叛之后,天子与顾青之间不知还会有一番怎样的龙争虎斗,杜鸿渐不由暗暗伤脑筋,他越来越察觉到大唐社稷已是风雨飘摇了,平叛以后仍然会继续飘摇。
一个臣子,在这场即将到来的朝堂君臣恶斗之间,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目送杜鸿渐李辅国离开后,顾青转过身,却看到李光弼正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李叔。顾青行礼。
李光弼目光很深邃,不知在想什么,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自从李光弼领八千兵马从秦岭出来与安西军会合后,顾青心疼李光弼在山里过了太多苦日子,于是请他和刘宏伯一同在后军操练那八千兵马,以及招募来的一万多新兵。
叔侄二人同在大营,但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李光弼打量了他一番,叹道:顾青,你果然长大了,也出息了……你比你爹娘出息多了,你爹娘行侠一生,一身武艺可敌百人,而你,学的却是屠龙术,虽无敌一人之力,却有敌万人之学。
顾青微笑道:小侄不过是顺势而为,无论战事还是实力,都是顺应时势,有些东西该拥有的时候,自然就拥有了。
李光弼沉声道:你曾说过,要给人间重新铺一条大道,这句话我一直记得。
顾青也认真地道:这句话,小侄亦从来不曾忘过。我今日做的一切,都是在铺路。
李光弼点了点头:不要忘了这句话,否则,你便是史书上彻头彻尾的窃国佞臣,被后人唾骂千年的那种。
顾青笑了:李叔,你不信我?
李光弼也笑了:不管你做了什么,也不管我信不信,你只要知道我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我等着你做出点事情,来年你我拎几坛酒去你父母坟头喝个痛快,若那时你在父母坟头饮酒仍问心无愧,我李光弼此生便给你卖命了。
顾青重重地道:说定了?
说定了。
李叔,我这辈子或许会对自己的人生有遗憾,但我绝不会做任何一件问心有愧的事,你给我卖命卖定了。
李光弼大笑:若为天下子民福祉故,我纵卖命十世又何妨!
叔侄二人今日的对话有些晦涩难懂,只因李光弼此时内心也非常矛盾。
一方面是故人之子,他非常欣赏的晚辈,另一方面,他也是唐臣,必须忠于天子。
如今顾青已出现不臣的苗头,安西军大营里将士们窃窃的流言他也听了个一清二楚,是为天子尽忠,还是默默站在顾青身后,李光弼陷入了挣扎之中。
最后,李光弼选择了相信顾青,他仍在等待,等待顾青如何给人间铺一条大道。
成年人冷静且理智,但他们内心深处的某个尘封的角落里,仍然相信童话。</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