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冯羽看了看安禄山所坐的殿上主位,还有主位后面的两扇屏风,目光微微闪动,然后神秘地笑了笑。
史思明安排了后手,冯羽同样也安排了后手。
不管以后他与史思明是友是敌,至少今夜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他们都想要安禄山的命。
安庆绪端着酒杯走向安禄山,每走一步,他便愈发冷静。看着主位上意气风发的安禄山,这些年父子间相处的回忆点点滴滴浮现脑海。
血脉亲情,君臣父子,安庆绪很想在碎片般的回忆里找到一些父子相处时的温情画面,来逼迫自己停止弑父的计划。
很可惜,安庆绪找不到任何温情。
他记忆里的父亲永远是忙碌的,忙着拉拢部将感情,忙着讨好大唐天子,忙着整顿操练兵马,就算非常罕见地与家人相处,父亲的关爱和热情也仅只投注到他的兄长安庆宗身上,直到起事后他的兄长安庆宗被李隆基斩首,父亲的注意力这才投向了他。
后来呢?
后来,父亲的疖疮越来越严重,每当发作时便六亲不认,对身边的人动辄鞭笞毒打,安庆绪成了父亲泄愤减压的出气筒,父子间仅剩的一丝亲情终于彻底断裂,安庆绪眼里的父亲,已成了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今夜,此刻,仇人就在眼前。
杀了他,天下便是我的。
安庆绪咬了咬牙,脚步越来越稳重,心情也越来越平静,脸上的恬然之色像等待暴风雨来临时的一片孤叶,静静地挂在树梢尖。
安禄山含笑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儿子,心情愈发畅快,而他身边为他斟酒的李猪儿,则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酒壶。
安庆绪已走到安禄山面前,双手执杯,面朝安禄山跪下,恭敬地道:儿臣恭贺父皇,愿父皇江山永绵,社稷万代,我大燕国继往开来,再续盛世。
安禄山欣然大笑,哈哈笑道:好,我儿好口彩,朕当满饮,方不负我儿所祷,不错,大燕国江山永绵,社稷万代。
说着安禄山端杯仰头便饮,群臣纷纷起身,跪拜齐贺陪饮。
就在安禄山仰脖饮酒的那一刹,电光火石间,一柄锋利的匕首闪耀着寒光,朝安禄山的脖子刺去。
第五百四十三章 长安之变(下)
毫无预兆间,杀机涌动,刀光闪现。
屁股还没坐热皇帝金椅的安禄山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人在他登基的当天便行刺,而且行刺的人居然是他的亲儿子。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安庆绪毫不犹豫地出手了,原本犹疑不决的他,在走向自己的父亲那几步时,决心便坚定了起来。
父子之间除了血脉,已没有任何的亲情能够让他悬崖勒马,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权欲,杀了他,大燕国的天子便是自己了,群臣的朝拜,天下的美女,全都是他的。
出手那一刹,安庆绪已怀你死我活之心,眼前的人不再是他的父亲,而是生死仇人,不除不快。
匕首吞吐着寒光,首先刺向安禄山的脖颈,这是安庆绪早已谋划好的,因为安禄山的腹部脂肪太过肥厚,匕首的长度不一定能刺穿他的内脏,刺向脖颈才是最有效的,只要能杀了他,死法不必拘泥。
安禄山仰脖那一刹,并没有看到匕首的寒光,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亲儿子居然会行刺,此刻他对人是完全没有防备的。
就在匕首的刃尖即将接触到安禄山的脖子时,忽然一道厉喝从安禄山背后传来。
陛下小心,有人行刺!
安禄山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虽然身材肥硕,但对危险的反应也不慢,厉喝声刚传来,安禄山便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一仰,与此同时,匕首的刃尖几乎贴着他的脖子划过。
安庆绪面色惨然,目光绝望。
一刀落空,万事皆休。
安禄山的身子往后仰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惊怒间抬头,却见自己的亲儿子手里握着一柄匕首,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安禄山瞬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惊怒道:安庆绪,竖子尔敢!
大殿内原本欢庆祥和的气氛,随着刚才的惊变顿时乱作一团,殿内的群臣皆目瞪口呆,许多臣子见势不妙,慌忙钻进了桌案下,还有的则在大声叱喝,高声叫着禁卫护驾。
人群中的史思明和冯羽同时露出失望之色,二人迅速对视了一眼。
功亏一篑,没想到这必杀的一刺竟然没中,安禄山终究不是孤家寡人,除了李猪儿,他还是有别的忠心侍卫,刚才那一声提醒便是他身边的另一名忠心侍卫所发。
玉阶之上,安庆绪面若土色,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颤,安禄山连连后退几步,厉喝道:拿下刺客!
几名侍卫欺身而上,安庆绪咬了咬牙,扬起匕首再次朝安禄山刺去,却被几名侍卫挡住,侍卫们迅速列成人墙,将他和安禄山之间隔开。
安庆绪此时所有的勇气和胆色终于消耗殆尽,他本只是个纨绔败家子,能鼓足勇气弑父已经超越了生平的极限,行刺失败而被侍卫所阻后,安庆绪终于胆怯了,行刺已无成功的可能,再耽误下去自己的性命可就要丢在这里了。
于是安庆绪忽然挥着匕首来了一招横扫千军,将所有侍卫逼退一步后,安庆绪忽然转身便朝殿外跑去。
殿内群臣早已乱成一团,安庆绪的身影很快混入人群里,三两下便不见踪影了。
安禄山勃然大怒,笨拙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地指着殿外怒吼:一定要拿下那个孽子!拿下,死活不论!
几名侍卫拔腿便朝殿外追去,安禄山气得浑身直哆嗦,一身肥肉跌宕起伏,身躯摇晃几下没站稳差点摔倒,旁边的李猪儿急忙扶住了他:陛下小心,保重龙体……
安禄山怒哼一声,正打算甩脱李猪儿搀扶的手,忽然发觉肋下一麻,安禄山木然垂头望去,发现自己的左肋下竟插着一柄小巧的匕首,匕首直没入柄,殷红的鲜血顺着匕首刀柄缓缓流出,血越流越多,而扶着他的李猪儿那讨好的笑容此刻看起来竟满是狰狞。
安禄山心沉入谷底,猛地推开了李猪儿,看了看肋下的匕首,又看了看他,惨然道:李猪儿,连你也……
李猪儿茫然地睁着眼,无辜地道:陛下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陛下可要保重龙体,您受伤了奴婢会心疼的……
安禄山面色惨白,嘿嘿直笑:好个刁奴,朕真看走眼了。
说完安禄山厉吼道:禁卫何在?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