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时已深夜,行营这般嘈杂显然很不正常。
李嗣业指着行营道:公爷,天子行营恐有变故,不对劲呀。
顾青冷静地道:禁军或已哗变,传令将士准备击敌,到达行营后列阵推进,遇敌则杀。
李嗣业迟疑道:公爷,那是禁军……
顾青冷冷地道:哗变了的禁军就不再是禁军,而是叛军。
是!
……
天子行营。
杀了杨国忠后,禁军将士仍未退去,他们要的不仅仅是杨国忠的命。
高喊着诛国贼的口号,实际上他们做的是斩草除根的事。
羽林卫将士满身血痕伤口,仍举盾执戟站在驿站门前与禁军将士对峙,禁军不退,他们随时有可能冲进驿站,做出弑君诛臣之事,羽林卫是李隆基最忠诚的护卫,此时一刻也不敢松懈。
一名禁军将领策马在阵列外来回徘徊,手中的横刀指着前方的羽林卫将士,粗声道:尔等再去向天子请旨,杨玉环不死,我等禁军难以心安,请陛下为社稷计,为平叛计,速速赐死杨玉环与杨家族人,杨家人死,禁军马上放下兵器向陛下效忠。
禁军将士纷纷高呼附和。
见羽林卫将士没人动弹,禁军将领不由大怒:尔等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给尔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若未见杨玉环尸身,请恕禁军犯上,我们便冲进去了,陛下不忍之事,交给禁军来做!
陈玄礼缓步走出驿站,禁军将士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陈玄礼阴沉着脸,冰冷的目光扫过禁军将士,沉声道:尔等不要太过分,以兵威逼宫天子,是为大逆,非要斩尽杀绝才罢休么?
骑在马上的将领道:陈大将军,非我等过分,实是奸臣误国,终致社稷倾颓,天子若不诛杀奸佞,根除奸佞族人,我等袍泽为天子卖命亦死得不值。
陈玄礼沉默片刻,缓缓道:天子会赐死贵妃娘娘的,尔等再等片刻。
说来陈玄礼今夜也是最为难的人,他夹在李隆基和禁军之间,若对禁军弹压过甚,失去理智的禁军恐怕会连他一起杀了,若对李隆基逼迫过甚,李隆基也会将他当成乱臣贼子,风波过后,陈玄礼亦难活命。
今夜的他,是在刀尖上跳舞的人。
一名军士凑到陈玄礼耳边,轻声道:大将军,行营东面十里外,有一支兵马朝行营赶来,人数大约三千余,不知是何方兵马。
陈玄礼微微色变,道:速去查清,今夜已不可再添乱局了。
军士刚准备离开,行营外忽然听到一阵隆隆的马蹄声,马蹄声丝毫不假掩饰,大摇大摆地朝行营飞驰而来,快到行营时,马蹄声的节奏加快,显然加速了。
陈玄礼面色大变,急忙喝道:禁军快列阵,有不明来历的兵马袭营!
此时禁军早已乱哄哄的各自聚集一团,各自的建制不知散乱成什么样子,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如何可能在仓促间摆出阵势。
陈玄礼话音刚落,马蹄声已至数百丈外,紧接着马蹄的节奏更快了,漆黑的夜色里听着马蹄声的节奏,分明是发起冲锋的势头。
禁军将士大惊,纷纷举起兵器准备抗击,然后便见一团黑云迅速从道路尽头冲来,为首一名魁梧大将身披重甲,挥舞着一柄五尺多长的特制陌刀,如一支利剑狠狠地射进了禁军人群中,紧接着后面的重甲骑士也跟着冲了进来,一千余人策马冲锋,如入无人之境。
片刻间禁军将士被这支诡异的骑兵撞得惨叫连连,密集的人群顿时被硬生生冲出一条宽敞大道,这支骑兵策马而入,以霸道无比的方式登场亮相。
一直冲到驿站门前,羽林卫将士紧张地做好了抗击准备,这支骑兵却忽然停了下来,为首一名披戴铠甲的年轻将军下马,朝旁边的魁梧大将点了点头。
魁梧大将立马喝道:陌刀营,列阵!
轰的一声,下马后的陌刀营将士眨眼间列出一个硕大的方形大阵,人与人之间相隔一丈多远,身上的重甲,手中的陌刀,在火把的映射下发出森然的光芒。
一股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区区千余人的阵列,散发出来的气势却令禁军将士喘不过气来,打从心底里感到惊怖发寒。
李嗣业上前踏出一步,面对神情惊惧的禁军将士,暴烈喝道:青城县公,安西节度使顾青,率军勤王护驾,谁敢上前一步便是安西军的死敌,不死不休!
禁军将士顿时发出哗然之声。
安西军的名声,他们早就听说过了,可谓如雷贯耳,安西军数战数捷,战场上击杀叛军无数,安禄山占据关中后久久不敢南下一步,就是因为安西军的存在。
可以说,安西军是维护大唐最后一丝颜面的存在,让天下人知道大唐王师终究不全是废物,至少安西军是叛军无法战胜的。
然而,今夜此时,安西军为何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天子行营?看眼前这群铁甲遮面杀气腾腾的将士手中的陌刀,这支军队大约便是大名鼎鼎的安西军陌刀营了。
函谷关一战,陌刀营名震天下,万夫莫当之威令天下人侧目敬畏。不仅是叛军,就连禁军也不由自主对陌刀营感到恐惧,尤其是,此刻陌刀营眼里的敌人,正是他们这些禁军。
惊恐的禁军将士们再将目光投向陌刀营阵列后方静立的年轻将军,那位将军才二十多岁的样子,神情冷漠不怒自威。
禁军将士都认识他,当初戍卫宫闱的左卫中郎将,如今名满天下战功赫赫的安西节度使,顾青。
顾青独自站在阵列后方,冷漠地注视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禁军将士,忽然大声道:尔等聚众哗变,要挟逼宫天子,大逆不道,与叛军何异?
禁军将士中有些人心虚地往后退了几步,也有些不服气的,压抑着心头的畏惧,站在原地不甘示弱地瞪着陌刀营将士。
李嗣业见一名离他稍近的禁军将领正不服气地瞪着他,李嗣业不由狂笑一声:好个狗贼,竟敢不服,老子给你治治不服!
说完李嗣业忽然提刀便劈过去。
那名禁军将领显然没想到李嗣业说动手就动手,大惊失色之下连连后退,同时拔刀相抗,然而李嗣业的陌刀是特制的,重达四十余斤,禁军将领手中的刀岂能抵挡。
锵的一声脆响,将领手中的刀顿时断裂,李嗣业的陌刀狠狠地劈在这名将领的头顶,止不住去势,陌刀从头将他劈开,一直劈到腹部,将领一声未吭便几乎被陌刀分为两半。
碎裂的尸身软软倒地,血腥气顿时弥漫开来,禁军将士吓得面无人色,又往后退了几步。
陌刀营刚登场便以霸道残酷的方式狠狠地震住了场面。
顾青对倒地的尸首看也不看一眼,转过身面朝驿站大门单膝跪地,大声道:臣,青城县公,安西节度使顾青,率军勤王救驾,未奉诏命而出兵,臣之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