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粮官遵命离去,没多久,军中文吏又找了上来,苦着脸求顾青花钱不要大手大脚,刚刚给了将士们每人一贯钱,军中所存余钱不多了,康定双为了供给大军而拼命在龟兹城兴商举政,下一批钱不知何时才能运来军中。
顾青也愁,作为一军主帅,几万人马每天要吃喝,行军本就艰苦劳累,总得让将士们吃饱吧。
大军一旦开动,人吃马嚼就是一笔巨款,更别提战时的物质,战死的抚恤等等,难怪都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里的黄金万两并不一定是指战争带来的利益,也有战争开始之前的支出。
开支太大了,顾青开始琢磨入玉门关后必须弄点钱,不能只指望康定双,龟兹城虽说是一只下蛋的母鸡,可下的蛋毕竟有限,经不住五万大军的消耗,把母鸡累瘦了可就不划算了。
与顾青同行的还有一个略显娇小的人儿,她稳稳地骑在马上,披挂一套小号的铠甲,腰间挎着横刀,小模样显得严肃而庄穆。
顾青回过神,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道:你不累吗?这身铠甲少说有二十多斤了,你坚持得住?
皇甫思思已是男装亲卫打扮,闻言扭过头,双手抱拳,压低了嗓音低沉地道:回侯爷,小人不累。
求了顾青很久,顾青才勉强答应让她随军当个亲卫,主要是照顾自己的饮食。
分离太苦,顾青实在不忍将她一个弱女子扔在龟兹城,转念一想,军中带个女眷不算什么,哥舒翰那货还被李隆基特旨允许军中私豢歌舞伎呢。
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为了随顾青出征,皇甫思思也精心打扮了很久。不知用了什么脂粉,她刻意将自己的脸颊涂抹得有点黝黑,眉毛也画了一双颇具英朗之气的剑眉,眼角用眉笔勾勒往下耷拉,再穿戴上铠甲头盔,如此一妆扮,看起来像一个……娘里娘气的少年亲卫。
见她一本正经用军中礼仪回话,顾青无奈地叹道:你无需如此,正常点,女人就女人,不必掩人耳目,就算被天子知道了我也不怕。
皇甫思思板着脸道:小人也是将门出身,深知军中规矩不得带女眷,若被监军知道,必会参劾侯爷,小人不能给侯爷添麻烦。
顾青叹道:你已经给我添麻烦了,不差这一桩……铠甲太重,你一个弱女子受不起,回头你把铠甲卸了,换一身布衣男装便是,没人敢责怪你的。
皇甫思思哼道:侯爷莫小看我,我很小的时候也曾跟父亲练过杀敌之术的,放翻三五个男人不在话下。
顾青闻言一怔,脑海里顿时冒出一个念头,又一个会武的女人?完了,砸手里了。
接着顾青反应过来,好奇道:你会武还经常被客人揍得满地找牙?
皇甫思思嗔道:什么满地找牙,难听死了!长大后逢家变,后来天涯逃亡,不知不觉便荒废了技艺,几年以后便跟寻常的姑娘没两样了。
顾青见她神情怅然,不由柔声安慰道:听我的,不要练什么杀敌之术了,你只要会杀鱼切肉就好,娇俏小厨娘比金刚芭比可爱多了。
对了,今晚扎营后我要吃炖羊肉,咬一口满嘴飙汁的那种,回头你去找亲卫,他们带了食材。
皇甫思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了,我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陪你千里迢迢行军,你还真只把我当厨娘呢。
顾青惊了:不然呢?让你上阵杀敌你会吗?让你运筹帷幄你懂吗?你来告诉我,除了做菜,你还有什么别的优点?
这里就好有一比,世间万物皆有其用,茅厕的厕纸当然也有用处,但仅仅只有一个用处而已。
当然,这话不能跟皇甫思思说,怕她愤而击杀主帅,顾青成了大唐历史上第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节度使。
然而皇甫思思还是气得语结,平板的胸脯急促地起伏。
顾青瞥了一眼,然后又惊了。
平板?
它,它们呢?哪儿去了?顾青指着她,下意识往马下看去,仿佛它们被皇甫思思不小心掉地上了。
毕竟相处久了有了默契,皇甫思思立马明白他在说什么,俏脸一红,努力板着脸道:侯爷不是吩咐过,让我……好好把它们藏起来吗?
顾青释然,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刚才说错了,除了做菜,你还有别的优点。
皇甫思思明白他的意思,俏脸愈发红了,差点羞得策马逃开,然而转念一想,反正此生已是他的人了,不管他怎么轻薄调戏,终归是自己的夫君,有何打紧?
于是皇甫思思忍着羞怯地凑到他的耳边轻笑道:那么侯爷……可需要用上妾身别的优点?
顾青正色道:不必了,后军辎重带了两头活的母羊,亲卫每日早晨都会给我送羊奶喝,我不习惯别的味道。
……
剑南道,益州城。
剑南道节度使府位于益州城内,与原来的历史不同的是,鲜于仲通在顾青的帮助下平定了南诏国叛乱,为朝廷立了大功,所以他的节度使一直未动,五年多了仍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清晨,天刚亮,城里民居传出此起彼伏的鸡鸣,宋根生瑟缩着肩,走在益州城的青石路上。
去年冬天,宋根生升官了。从蜀州别驾直接升为剑南道节度使府行军司马,算是升了一级。
升官的原因是去年顾青给鲜于仲通写了一封信,信里开门见山请鲜于仲通给宋根生升官,顾青向来直爽,张嘴就要鲜于仲通给宋根生封个剑南道节度副使,鲜于仲通表示呵呵。
你一个文弱书生,既没科考又无军功,封节度副使未免过分了,朝廷也通不过呀。于是鲜于仲通很理智地将宋根生任节府行军司马,主管军务兵器粮草屯存,纠察风纪,可预军机,可掌军法,是节度使的重要佐官。
宋根生于是带着家眷秀儿上任了,从蜀州到益州,几个月下来熟悉了节府军务。
如今的宋根生做人做事比以往成熟多了,促使男人成长成熟的,往往是世界扇在他脸上的一记记耳光。
宋根生挨过耳光,当初在青城县,他犯了大错,那个错害死了很多人,这件事已成了他的梦魇,从此以后,宋根生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的官员。
他能在最恰当的时机说出最合适的话,做出最稳妥的事,懂得什么时候该力争,什么时候该妥协。
总之,如今的他,已是一位合格的官。
刚来剑南道节府才几个月,他已深受鲜于仲通喜爱,鲜于仲通发现顾青不停请他帮忙升官的小同乡确实有能力,也有魄力,一次次给他升官并不冤。
清晨,宋根生走在益州安静的街道上,他的身后跟着从蜀州带来的幕僚卿重树。
卿重树是落榜的书生,比宋根生大五岁,自从跟了宋根生后,渐渐绝了继续科考的心思,哪怕宋根生想给他一个小官做,他也果断拒绝。
卿重树发觉跟在宋根生身边能学到很多东西,做人也好,做事也好,如此年轻却在为人处世方面滴水不漏,这很值得卿重树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