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你是不是对名士有什么误解?
哥舒翰叹了口气,目光环视帅帐四周,幽幽道:顾节帅每日住在如此奢华的帅帐里,一定很惬意吧?塞外苦寒之地,却能住如此金碧辉煌的地方,令人羡慕呀。
顾青慢悠悠地道:没什么值得羡慕的,不过是钱多了没地方花而已。
我每天在这张镶金嵌玉的床榻上醒来,睁开眼便是床边高悬的精致的鎏金熏香铜球,我起床着衣,脚踩在波斯的羊毛地毯上,亲卫捧来琉璃盏给我漱口,递上用西域金器装着的精致美食,哦,对了,大漠气候干燥,我的后背常有瘙痒,通常都是用玉如意挠痒的,清凉又舒服,据说还能养颜,玉如意产自本地和田镇,整块的玉雕琢成如意颇为难得……
哥舒翰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冰冻住了似的,越听越难受。
顾青却幽幽叹气道:哥舒节帅,你看,我的生活虽然看起来如此骄奢淫逸,可是你以为我很快乐吗?每当深夜时,我捧着西域工匠雕琢打造的琉璃盏,喝着西域最纯正的葡萄酿时,其实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快乐,有钱人的生活太枯燥太乏味,我的精神异常空虚,空虚啊……
哥舒翰脸颊不由控制地抽搐,像是中风前兆。
好气啊,真的好气啊……
好想打死他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再气也只能忍着,自从在玉门关见过一次后,哥舒翰对顾青已经颇为了解了,这人的脾气比自己更火爆,一言不合就敢开战的狠角色,从来不管是敌人还是友军,再说此时此地,人在安西大营,理论上帅帐周围有几万名安西将士正在盯着他,他敢拿眼前这个炫富的混账如何?
深吸一口气,哥舒翰忍住了嫉妒,拱了拱手谦逊地问道:那么请问顾节帅,怎样做才能和你一样有钱呢?本帅的精神也想空虚一下……
顾青想了想,认真地道:哥舒节帅可以继续卖自家兄弟呀。
第三百八十九章 风雨欲来
理由很合理,顾青说的时候也很真诚,既然你家穷得什么都没有,就不要想什么发展经济了,直接卖人多方便。
安西军不缺兵将,但是有些特殊的兵种却很难选到合格的兵将,顾青不得不把目光放在安西之外。
三千陌刀营还没满人,神射营更是良莠不齐,如今的顾青对合格的兵将极为渴求,河西军既然已经卖过一次,有一便有二,如同良家妇女的衣裳一样,既然脱了第一次,那么第二次一定比第一次更顺利,第三次说不定便化被动为主动了,至于第四次……嗯,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
不行!本帅说过,此事仅此一例,绝不可再!哥舒翰断然拒绝,脸上已有不悦之色,看来顾青的提议令他有些恼怒了。
顾青也不生气,无所谓地耸耸肩,道:好吧,既然哥舒节帅不愿意,我便派人去北庭都护府问问,陌刀营没凑满人数,我寝食难安,河西军不愿接这笔买卖,想必北庭都护府不会拒绝的,听说他们比河西军还穷……
哥舒翰两眼一瞪,顾青急忙陪笑道:失言莫怪,河西军一点都不穷,哈哈,节帅请酒,满饮此盏,饮胜!
哥舒翰哼了一声,忿忿地端杯饮尽。
三千陌刀营,你用得了那么多陌刀手吗?去年你击破吐蕃三万入寇贼子,已然伤了吐蕃的筋骨,三两年内他们怕是无余力再犯安西疆界了,白养了三千陌刀手,再不缺钱也不能如此糟蹋钱呀。哥舒翰没好气地道。
顾青浅浅地啜了一口酒,笑道:哥舒节帅的格局实在让人感动,你以为我的三千陌刀营是为了防御吐蕃?
哥舒翰一愣:不然呢?难道是为了北边的葛逻禄部?
顾青又笑:对葛逻禄部的化外野民用陌刀营,那是杀鸡用牛刀,他们不配。
到底为了谁?哥舒翰被勾起了好奇心。
顾青沉默下来,迟疑良久,忽然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道:哥舒节帅有没有觉得,你的河西节府监军最近对节帅和河西军的约束越来越严厉了?
哥舒翰一愣,下意识点头,奇道:你如何知道的?
顾青笑了:我的安西节府其实也一样,不仅如此,陛下还增派了一位监察御史,专为督察安西军之一举一动。
哥舒翰不解地道:原来你的安西节府也……顾节帅可知你我两家的监军为何对咱们越来越严厉?以前他们还算平和,甚少干涉军中事,直到去年我才慢慢发觉不对劲,我的那位监军如同变了个人似的,事事都要插手,常因小事与我争论不休,我与他好几次闹得不愉快了。
顾青叹道:说句犯忌的话,因为天子对手握兵权的边将已有猜疑之心了……
哥舒翰一惊,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道:天子为何如此?
顾青直视他的眼睛,缓缓道:因为北边的那位三镇节度使,他掌握的兵权太大了,两年前在长安闹出了传闻,言称他有不臣之心,虽然陛下压了下去,但陛下其实内心已经有所不安,然而三镇兵权甚大,削之恐生兵变,天子只好暂时转移目光,将心思放在别的边将身上,未雨绸缪地约束我们的兵权,不容许出现第二个三镇节度使。
哥舒翰震惊地道:你说的三镇节度使,莫非是指……安禄山?
顾青点头:天子早有猜疑,只是无法宣之于众,毕竟天子这些年对他荣宠之极,不知不觉便坐视其势大,如今已无法削其权,天子只好将目光投注在别的节度使身上……
哥舒翰眉目微动,低声道:传闻安禄山有反意,此传闻究竟……
顾青正色道:既有传闻,未必空穴来风,哥舒节帅,你以为我为何要花那么多钱粮,吃力不讨好组建三千陌刀营?你以为我是为了吐蕃和葛逻禄部吗?
哥舒翰浑身一震,失神地道:他……果真有反意?你如何得知的?
我已有眼线潜伏在范阳,那边传来消息,范阳三镇厉兵秣马,将士枕戈待旦,已是备战之态。
哥舒翰脑子很乱,似乎仍未接受这个事实,大唐在他眼里仍是毫无瑕疵的盛世,边境或有小小的战事,皆被平定,不足一提,玉门关内繁花似锦,百姓丰衣足食,哪里有半点乱世将临的样子?
然而安禄山手握十五万精锐边军,他若反了,大唐的盛世岂不是轰然坍塌?
此胡贼安敢……安敢!哥舒翰咬牙怒道。
胡贼荣宠过甚,易生骄纵,未服王化,无忠无义,他有何不敢?顾青悠悠地道。
哥舒翰抬头盯着顾青,眼里布满了血丝,冷冷道:你何时知道他会反的?
顾青笑道:两年前在长安的时候,我与他相识,当时便知已故贤相张九龄的一句评价很中肯,‘乱幽州者,必此胡也’。
哥舒翰沉默许久,轻声道:我不可听信一面之辞,此事我要暗中查访一番。
顾青无所谓地道:节帅自便,不过我劝你趁着查访之时,河西军的军备操练都应该准备起来了,据我所知,此胡贼谋反起兵就在这一年半载之内,那时举国皆乱,节帅手中的河西军若仓促应战,恐多伤亡。
哥舒翰阴沉着脸,默默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