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眯着眼笑道:今日交的这几个吐蕃朋友,很有意义。
侯爷愈发高深了……韩介只好胡乱送上一记马屁。
韩介,告诉李司马,明日白送给这三个吐蕃商人一间商铺,就说是我这个新交的朋友送的,可以适当夸大一下我与三位吐蕃商人的友情,高山流水啊,人生知音啊,记住,是‘适当’,不要太过分了,如果他夸大到‘分桃断袖’的程度,你就把李司马那个胖子阉了,罪名是侮辱上官。
……
处在顾青这个位置,几乎已是安西都护府的一把手了,但有些人情和应酬来往也是身不由己。
下面的部将要时时与他们谈心,普通的军士也要平易近人闲话家常,偶尔还要端着与普通将士一模一样的伙食,在大营各个营帐里转悠,当着将士们的面大口大口地吃着这些难吃的东西,以示主帅与将士同甘共苦。
无论内心愿不愿意,这都是一军主帅必须要做的事情,对顾青来说,作秀也是一种领导方式,容易博得军心的方式。
与将士们来往倒也不算难受,难受的是跟官员来往,尤其是跟那些看不顺眼的官员来往。
一大早顾青便来到节度使府办公,李司马殷勤地站在顾青面前,一项项地禀报最近扩城工程的进展,商铺出售后的情况,以及龟兹城增长的税收账目。
情况颇为喜人,顾青的兴商政策立竿见影,这一点从龟兹城最近聚集越来越多的各国商人,以及直线上升的税收数目能够看出来,如果一直保持下去的话,仅龟兹一城便能养得起安西都护府四万多兵马,甚至略有盈余。
不错,李司马辛苦,你最近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做主了,赏你二十贯钱算是酬谢,以后再接再厉,不可懈怠。商铺的事情忙完后,下一步要引入各国的工匠和手工业者,比如铁匠,毛毯编织,金银器打造,绸缎绣坊等等,用最优惠的政策留住他们,我们龟兹城不能局限于商业。
李司马笑得眼睛挤成了两条缝,忙不迭道:侯爷运筹帷幄,仅仅数月便令龟兹城翻天覆地变化,下官委实佩服得五体投地,天子英明,朝廷英明,将侯爷这等神仙般的人物调来安西,实为安西军民三生之幸,下官真的好幸福……
顾青面颊微微抽搐。
马屁固然好听,但太肉麻了难免有点不适,相比之下,那几个吐蕃商人的马屁就比较有文化了,人家不仅修辞手法用得好,还会用歌舞的形式表达出来,令人赏心悦目。
好了好了,停!够了!你给我滚出去,多读点书再来拍马屁。顾青很耿直地赶走了李司马。
现成的榜样在他面前都不知道好好学习,顾青当初拍杨贵妃的马屁可没这么肉麻,不但文雅而且朗朗上口,能把马屁编成绝世好诗作出来,这才叫境界。
李司马乖巧地滚出去了,顾青让韩介进来,韩介的身后跟着四名亲卫,挑着两个大箱子。
示意韩介和亲卫们跟着自己走,顾青来到节度使府中院边令诚办公的厢房。
推开门,边令诚正盘腿坐在一张草席上,手支着下巴打盹儿,推门声惊醒了他,见门外是顾青,边令诚颇为意外,睁大了眼半晌没反应过来。
顾青哈哈一笑,先朝他打招呼:打扰边监军与周公下棋的雅兴,恕罪恕罪。
边令诚挤出一丝微笑:侯爷大驾光临,着实令奴婢意外,未曾远迎,侯爷莫怪。
顾青没等他招呼便自顾找了个顺眼的地方盘腿坐下,笑道:高节帅近日贵体有恙,安西军政之事不得不由我处置,你是陛下派来的监军,你我当精诚合作,常来常往才是呀。
边令诚已回过神,演技渐渐上线,眯着眼忙不迭点头笑道:侯爷说得极是,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想去侯爷的驻军大营多转悠,又怕打扰侯爷处置军务……
顾青笑道:大营你就别去了,将士们都是些粗人,怕吓着你,以后我多来节度使府,倒是要经常叨扰边监军了。
边令诚又谦让了几句,终于忍不住道:侯爷今日来是为了……
顾青淡定地道:哦,边监军应该知道,最近我卖商铺,发了一笔小财,我这人从来不吃独食,见者有份,今日来给你送分红。
说着顾青拍了拍掌,四名亲卫将两个大箱子搬入屋内,当着边令诚的面打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银饼发出湛然耀眼的光芒。
边令诚两眼发直,连呼吸仿佛都停止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千里做官
无论对好人还是对坏人,做事要有规矩。最大的忌讳是不能吃独食。
吃独食简直是世上最容易结下的仇恨,毫无理由,不讲道理,哪怕一个跟你的利益和个人完全无关的人看到你吃独食了,心里也会莫名其妙恨上你。
关于吃独食而结下的仇恨,顾青前世刚走进社会时经历过不少。
那时的他天真懵懂,他以为只要努力一定会成功,以为自己创造的劳动价值一定是自己独享,以为领导和同事看他的每一张笑脸都是真诚友爱。
发了工资不知道请客,拿了业务提成不知道分出一部分给领导,逢年过节不懂给客户送点心意,天真的以为自己赚到第一桶金后,第二桶第三桶金也会接踵而至。
现实扇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再踹了一脚,将他踹进泥坑里差点窒息,满身泥浆的他这才忽然顿悟,最后认清了现实真正的模样。
后来顾青痛定思痛,从泥坑里爬起来,做人越来越圆滑,做事越来越老练。
于是成功也就理所当然地来临。
一身名牌坐在摩天大楼独立办公室里的他,望着楼下如蝼蚁般渺小的车水马龙,看看如今成功的自己,回想曾经的自己,唯一能记得的,只有顿悟的那一晚喝得烂醉,以酒祭奠无法容于现实的天真。
人生断舍离,最悲者莫过于成熟的自己送别天真的自己。
边令诚对顾青的举动很意外,顾青扩城建市的政策他知道,顾青前些日搞了个拍卖会,几十间商铺卖了十几万贯钱他也知道。
作为一个缺少零件的不完整的男人,对女色已没了任何心思,对钱财自然更热衷起来,眼看顾青轻松将十几万贯收入囊中,边令诚除了眼红却也不敢有别的心思。
一来顾青的脾气他已见识过了,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二来顾青如今正是风头极盛之时,刚被天子封了太子少保兼光禄大夫,可见他在天子心里分量颇重,此时的边令诚不敢对顾青表现出任何敌对行为,招惹一个有强硬后台且脾气不好的敌人,绝非明智之举。
原以为这笔十几万贯的钱财与自己完全无缘,没想到顾青居然主动送钱上门。
看着面前满满当当两大箱子的银饼,边令诚粗略估算了一下,大约有四千两之巨,这笔钱可不是小数,边令诚在荒凉边陲之地监军,这些年总计捞到的油水加起来也不到四千两,顾青这家伙出手如此大方,是打算拿钱砸死他吗?
侯爷,您这是……边令诚努力控制仅剩的理智,语气平静地问道。
顾青诧异地道:分钱啊,前些日我卖商铺卖了十几万贯,分你几千意思一下,怎么?你嫌少了?
边令诚猛地一激灵:啊!不少不少,奴婢怎会嫌少,只是感念侯爷的豪爽大方,侯爷磊落豪迈之为人,奴婢今日大开眼界了。</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