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想到顾青处理此事的方式居然如此简单粗暴,毫无顾忌地下令行刑,开口便打算废人半条命,其心性之狠毒,高仙芝今日总算见识了,同时也终于明白顾青年纪轻轻能升官封爵的原因。
他……可不是长安同僚来信时说的所谓宠信弄臣,此子心性之狠,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是理所应当的。
顾青神情坦然地笑,当着高仙芝的面责罚他的部将,顾青绝无半分不好意思,就算从此与高仙芝为敌他也不在乎,管教不了部将,顾青可以帮他管。
帅帐外传来阵阵喧嚣声,顾青笑道:我也该去看看那几位好汉行刑时的模样了,节帅,末将告退。
见顾青径自走出去,高仙芝神色复杂,边令诚笑道:节帅,您不出去看看吗?
高仙芝含笑看了他一眼,目光却异常冰冷。
边监军也一同去看看?
边令诚哈哈笑道:不了,血肉模糊的场面有甚好看的,奴婢胆小,可看不了这个。
高仙芝笑道:那就恕高某不能相陪,下面的人犯了错,高某终究也有责任的。
边令诚摇头叹道:说来这位侯爷太年轻,脾性竟如此刚烈,奴婢今日倒是见识了。
高仙芝苦笑道:顾侯爷占了理,少年心性,难免不饶人,可以理解的。
貌合神离的聊了几句,高仙芝告了个罪,独自走出帅帐。
……
帅帐外的空地上,众将领围成一圈,正中央铺着一张硕大的毯子,三名将领赤着上身趴在毯子上,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韩介和另外两名亲卫手中握着一根长棍,长棍大约手臂粗细,棍的一头是红色,另一头是黑色,三人站在受刑的将领身旁,等着顾青下令。
顾青负手而立,半阖着眼望天,旁边安西军的将领离他远远的,眼神又敬又畏地看着他。
等了半晌,顾青见高仙芝走出帅帐,嘴角一勾,随即厉声道:韩介,还等什么?行刑!
韩介和两名亲卫正等着顾青这句话,闻言立马高高扬起手中的军棍,狠狠朝三名将领的屁股上狠狠打下去。
军棍起势甚急,带着破空厉啸之声,重重地打在将领们的屁股上。
仅仅一记军棍,三名将领便不由控制地凄厉惨叫起来。
围观的将领们看得头皮一麻,高仙芝眉头皱得愈深。
顾青的亲卫动手可绝不会留情面,扎扎实实的一棍又一棍打下去,每一棍都运足了力气,棍子落在将领的屁股上,刚开始时惨叫声尚还中气十足,到了第五棍的时候,惨叫已有些微弱,到第十棍时,便渐渐没了声息。
高仙芝皱眉道:侯爷,差不多了,再打下去他们就真废了。
顾青面无表情地道:我下的军令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说好了二十棍,少一棍都不行。
高仙芝苦笑道:侯爷再卖个面子,战时废了大将,终归不是好兆头,剩下的军棍且先记着,待收拾了吐蕃贼子后再补上,保证一棍不少,如何?
顾青冷笑,没吱声儿。
旁边围观的将领今日终于被顾青的狠辣手段震撼到了,望向顾青的神色再也没有一丝不敬,见一军主帅高仙芝都亲自软言求情,众人对顾青在安西都护府的地位更多了几分清醒的认识。
面面相觑后,众将领同时躬身行礼,齐声道:求侯爷手下留情。
求侯爷手下留情!
异口同声连说了三遍,顾青才冷冷一哼,道:今日所责者,是他们对上官不敬,胆敢当面构陷主帅,念在各位将军求情,剩下的十棍且先记着,半月以后再补上,我说的话一定要兑现,基本的尊卑规矩都不懂,这样的人早该逐出大营,让他们滚回长安养老去。
说着顾青转身环视众将,缓缓道:我从长安带来的一万左卫兵马,其实也是安西军的一部分,到了该豁出性命的时候,左卫将士不会怂,而我,也是天子钦封的安西节度副使,对安西军上下皆有节制之权……
从今以后,再有任何人敢对我不敬,就不必打什么军棍了,直接斩首示众,各位以后若欲顶撞构陷我之前,一定要想清楚后果。
说完顾青转身便回了帅帐,众将领站在空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三名将领,众人后背莫名冒出一股寒意。
回到帅帐,高仙芝跟了进来,帅帐内空无一人,边令诚不知何时已离开了。
顾青与高仙芝二人对坐,高仙芝苦笑道:贤弟今日立威委实如雷霆之势,让我大开眼界啊。
顾青笑了笑,道:刚才忤了节帅的面子,还望节帅莫怪罪。
高仙芝的脸色迅速晦暗片刻,显然顾青刚才的举动确实令他有些不快,然而想到如今他在天子心中的境况,高仙芝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强笑道:无妨的,安西军的将领向来桀骜,说来是我治军不严,让贤弟受委屈了。
顾青知道高仙芝心里不舒服,可这件事没别的选择,今日若真的忍气吞声了,往后他若接手安西军,那些将领岂会服他?所以今日立威是必须的。
于是顾青识趣地转移了话题,眨了眨眼道:昨夜节帅被刺,可知是何人指使?
高仙芝目光闪动:贤弟也觉得是内部人所为?
顾青笑道:显而易见的。
高仙芝捋须,缓缓道:有件事我没跟任何人说,昨夜那一箭射入帅帐,并非是冲着我,而是冲着桌案上的油灯,可以说,那一箭的目标本就是射灭油灯……
顾青沉吟道:所以,对方并不想取你的性命,射油灯的意思,大约是暗含警告,或是……制造出这么一件事,在安西军内引发风波?
高仙芝苦笑道:我也是如此想的,所以今日才再三请贤弟手下留情,若真将那几名将领打死了,从此安西军对贤弟的敌视恐怕无法消除,而且你我之间的矛盾也将越来越尖锐,同在一个都护府,将帅失和,两军敌视,必给安西都护府埋下隐患……
顾青轻声道:节帅觉得……指使行刺之人是谁?
高仙芝沉默半晌,叹道:我原本以为应该是边令诚,毕竟你我失和,得益最大者便是他,但刚才左右思量,又觉得似乎不是他……
顾青疑惑道:我也有点糊涂了,如果不是边令诚,安西军内还有谁如此大胆,如此歹毒?
能做到一镇节度使,当然不会是蠢货。</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