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李隆基愕然:这等奇书,在他眼里竟都算不得什么?顾青此子究竟有多大的才华?
张九章叹道:事实就是如此,后来臣无意中看到侄孙女写的东西,好奇之下看了一眼,顿时惊为天人,为求下个章回,臣甚至舍了这张老脸亲自去求他口述,而顾青那竖子却颇不耐烦,心情好或是无聊之时才说上那么几个章回,臣耐着性子等了几个月,幸好这次顾青在大理寺监牢里,或许是觉得无聊无趣,这才将故事说完了。
李隆基失笑摇头:看来此子的才华远不止于此,朕以后倒是要多留心,时常从他嘴里掏一些有用的东西出来才行。
拍了拍桌案上的书稿,李隆基叹道:就凭此书,朕给他再晋一爵都不为过……哈哈,不过还是算了,顾青终究太年轻,显赫过甚不是好事,江山代有新人如顾青者,朕何愁大唐盛世不能千秋万代?
张九章献书的目的完全是为了顾青,他亲自读过这本书,知道此书的不凡之书,献书给李隆基就是为了让他更重视顾青。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顾青是张九章特别欣赏的晚辈,眼看这个晚辈闯了祸,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待了不少日子了,张九章有些心疼,于是借着献书的缘由,希望李隆基看在这本奇书的份上,将顾青剩下的刑期免掉。
不过看李隆基此刻的模样,欣赏赞叹之后,似乎并没有丝毫要将顾青释放的意思,张九章的目的落了空,不由暗叹一声,只好识趣地起身告退。
张九章走后,李隆基仍兴致勃勃地从头翻阅书稿,哪怕已看过一遍,他仍爱不释手。
高力士悄悄凑过来道:陛下,刚才张寺卿的言外之意……
李隆基眼睛盯着书稿,头也不抬地道:朕知道,他想为顾青求情,希望朕能下旨将顾青从大理寺提前放出来。
高力士不解地道:陛下如此欣赏此书,顾青能博陛下之喜,也算是有功了,陛下何不……
李隆基摇头,缓缓道:一事归一事,顾青固然才华惊世,可他犯的错也必须要惩罚,朕若恕他这一次,恐怕以后愈发狂妄,目中无人,那样的人若为国所用,终究是败事有余,于国为祸。朕不想看到若干年后顾青变成那副模样。
眼睛盯着书稿,李隆基再次赞道:真是好书啊,顾青这玲珑心窍到底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出如此绝妙的谋略,难道他少年时读过兵书?
目光渐渐陷入深思,李隆基喃喃道:由此书可见,顾青颇具将才,当初将他封为武职算是选对了,然而,真正的将才不在纸笔之上,而在真实的战阵厮杀之中,顾青理应磨练一番才是,否则终究又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高力士在旁边听得眉眼一挑,垂头躬身不敢多言。
良久,李隆基将书稿合上,道:高将军,吩咐下去,此书由殿内监装订刻板,印刷成册,不许在民间流传,少印一些,交给长安各卫大将军以及十镇节度使观阅,交代他们必须认真读,读了之后写奏疏给朕,说一说他们对此书的观感与获益。
说完李隆基提笔,在书稿的第一页顶部写下四个字,三国演义。
御笔亲题书名,顾青之名这次终于被军中将领正视。
……
春暖花开的渭水边,张怀玉骑马匆匆赶到了长安城外。
勒马驻足,眺望远处长安的城门宫墙,张怀玉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时隔两年,她又回来到这个地方,一个她很不喜欢当初一心只想逃离的地方。
繁华的都城,喧嚣的府邸,一切都衬托得她的内心愈加清冷孤独。
脑海中莫名想起了顾青曾经说过的话,世人皆是病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病,都有着一块不可触碰且无法治愈的顽疾。
是啊,张怀玉何尝不是病人呢。
鞭马前行,在城门前下马,张怀玉进城之后便来到张九章的府门前。
这里曾是张九龄的府邸,张怀玉年幼时一家都住在这里,后来张九龄逝世,张家的子嗣们都在外地为官,于是宅子便留给了张九章。
门口的亲卫都认识张怀玉,见她一袭白衣风尘仆仆而来,亲卫们一愣之后纷纷行礼,然后赶忙上前牵马坠镫。
张怀玉独自走进府门,绕过照壁,穿过院子,前堂内,一位衣袍朴素,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堂内,微躬着身子与张九章聊天。
看见这位中年男子,张怀玉眼眶一红,差点落下泪来,努力忍住之后,深吸了口气,在前堂石阶下行礼。
父亲,怀玉回来了。
中年男子正是张怀玉的父亲张拯,闻言扭头望去,见张怀玉站在堂外石阶下,打量她一番后,张拯点头淡淡地道:来了?去后院清洗收拾一下,晚间府中开宴时再来。
张怀玉心中一黯,平静地应是。
父女之间,冷漠如斯。
第二百二十七章 侯爷出狱
在张怀玉的记忆里,父亲是个很遥远很陌生的词。从懵懂孩童到豆蔻年华,她与父亲的交集少得可怜。
从小到大,记忆里的父亲对她很冷淡,从来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当父亲知道生的是个女儿后,便不再对她倾注半分关怀。
在相府里,她与身为妾室的母亲相依为命,母亲瘦瘦小小,唯唯诺诺,无论受到正室夫人多么不公平的对待,她都忍气吞声。
张怀玉长大后,听母亲轻声说起年轻时的往事。
她的母亲出身并不好,只是长安城里一户普通市井人家,能成为当朝宰相长子的妾室,亦是由于张家不知从哪里请来相士批过生辰,张怀玉母亲的生辰与张拯最合适,且有宜男之相,张家这才下了重聘将她娶为妾室。
事实上相士看得并不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害了她母亲一生,生下张怀玉这个女儿后,张拯大失所望,从此对母女不闻不问,而张拯的正室夫人倒也争气,张怀玉出生两年后,竟然生下了一个儿子,儿子的诞生令张怀玉母女在相府的处境愈发雪上加霜。
相府如侯门,庭院深深,人情凉薄。
张怀玉两岁时,她的母亲长久抑郁之下终于病倒了,没等到开春便撒手人寰,留下庶出的女儿在相府里独自忍受张拯的漠视,以及正室夫人的嘲弄虐待。
直到顾青的父母受邀来到相府,见张怀玉孤苦可怜,便将她留在身边每日教她武功,张怀玉在顾青的父母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亲情,那几年成了张怀玉此生唯一快乐的时光。
顾青的父母死后,张怀玉深为自责,对张家愈发痛恨,从此便活在顾青父母的影子里。
离家出走两年,人的天性终归属于家庭。
近乡情怯,又暗怀喜悦,见到了久违的父亲,然而张拯依旧冷漠的态度却给张怀玉倒头淋了一盆凉水。
两年了,他连一句在外安好无恙都不曾问起,仿佛家里只是来了一个陌生的客人。
满怀失望伤心,张怀玉默默走向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