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顾青的三分睡意顿时完全清醒过来,脑子飞快转动。
自己不过是个新晋的县侯,昨夜在李隆基面前互相飙了一阵演技,演那一出戏的目的彼此心知肚明,都是为了生活嘛。
按理说大家演完后收工,不应该再有交集了才对,区区一个县侯哪里值得安禄山拜访?
脑子里思考着安禄山拜访的目的,顾青却没敢耽误,急忙叫来了丫鬟给他穿戴整齐。
封建主义的腐朽生活渐渐将顾青染变了色,他不再是当初那个朴实无华的山村农户少年,如今的顾青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没了丫鬟的照顾,他甚至连衣服都不会穿了。
穿戴过后,顾青快步来到前堂,安禄山端坐在客位,半阖着眼一动不动,像一位超脱于世外的得道高僧正在静静地参悟禅机。
顾青走到堂外见他这副模样,于是忽然停下了脚步,深深地注视着他。
安禄山现在的样子,或许才是真正的他吧。
算不得英雄,也算不得枭雄,他只是一个包藏祸心的反贼,用他精湛的演技征服了李隆基,征服了朝堂里所有的臣子,如此心怀不轨意图且手握重兵的胡人将领,可笑的是满朝君臣居然没有一人怀疑他的忠诚。
自称儿臣也好,在李隆基面前用肥胖的身躯跳胡旋舞也好,用无比恭敬地态度膜拜天可汗的表现也好,都是蒙蔽君臣的假象。
这个人长得肥胖,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也是刻意表演出来的笨拙可笑,然而顾青此刻看到他时,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能在史书上留名的人,无论美名还是骂名,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如果以为安禄山果真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可笑笨拙,那就未免太可笑了。
定了定神,顾青轻轻发出一声咳嗽。
安禄山赫然睁眼,扭头望向堂外,眼神注视顾青的那一刹,顾青顿时有一种被无形的利剑刺穿的不适感。
那一刹的眼神,好锐利。
安节帅大驾光临寒舍,下官未能出门远迎,委实怠慢贵客,望节帅恕罪。顾青哈哈笑着行礼。
安禄山再次露出招牌式的豪迈笑容,大笑着起身挽住顾青的胳膊,道:昨夜陛下御驾之前,不便与顾贤弟相谈,但安某对顾贤弟的风流神采可是仰慕得很,心慕之下不告而登门,失礼的是安某,贤弟莫怪罪。
第二百零六章 肉包打狗
黄鼠狼给鸡拜年,鸡的心情很愉悦。
因为这只黄鼠狼很有礼数,没有空手上门。院子里堆满了各式礼盒礼品,顾青眼尖发现礼盒都是黑檀木所制,上面还镶了不少宝石,光是礼盒便值不少钱,想必礼盒里面的内容更令人心花怒放。
顾青最近恰好陷入财政危机,家里库房被两位掌柜掏光了,正发愁管家下人们的月俸,然后黄鼠狼便带着礼物上门了。
顾青忍不住暗暗狐疑,自己变穷的事难道被谁走漏了风声?
看到院子里的礼物后,顾青的态度更热情了几分,以过年迎财神的态度朝安禄山毕恭毕敬行礼。
对待财神一定要尊敬,是中国人民几千年的传统美德。
酒,上酒,上好酒。顾青对下人吩咐道。
顾青的热情态度令安禄山尤觉欣悦,打死他也想不到顾青究竟为何对他如此热情。
昨夜与顾贤弟匆匆一晤,许多体己的话儿没来得及说,安某心中颇为遗憾,今日冒昧不告登门,为的便是与贤弟把酒言欢,贤弟忠肝义胆,在骊山行宫救了陛下,安某钦佩万分,我生平最喜结交忠臣孝子,待君以忠,侍亲以孝,这样的人一定是好人,安某打破了头也是要厚着脸皮主动拜望的。
顾青感动地道:节帅,你好真诚……
安禄山认真地道:贤弟,来往久了你便知,安某为人无愧天地良心,一心只忠于天子,一生只讲‘忠孝义’三字,不信问问朝堂衮衮诸公,谁不说安某是个顶天立地的伟丈夫。
顾青动情地道:节帅所言正是下官想说的,下官与节帅一样,也是一生只讲‘忠孝义’的忠烈之人,你我志同道合,此生可为知己。
安禄山目露喜悦之色,如同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双手握住顾青的手上下摇摆:好兄弟!
好兄弟,一辈子!
不得不配合安禄山飙了一阵演技后,酒菜上桌,二人又闲聊了一番,安禄山这才说到了正题。
贤弟是陛下信任之人,尤其是在骊山救了陛下后,陛下对贤弟可谓宠信之至,听说贤弟如今官拜左卫中郎将,往后安某在朝中还要靠贤弟多多帮衬。
顾青谦虚地道:德不配位,愚弟惭愧万分,节帅莫怪愚弟耿直,愚弟其实并非习武之人,又不识兵法韬略,陛下封我做中郎将,愚弟可谓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终日忧虑几已成疾,生怕做错了事辜负陛下的信任……
安禄山神情严肃地道:贤弟,愚兄不与你客套,刚才愚兄所说的帮衬,还请贤弟放在心上。
顾青一愣,没想到安禄山原来是认真的。
节帅手握重兵,又深得陛下宠信,哪里需要愚弟帮衬?
安禄山叹道:正因为手握重兵,安某才遭人嫉恨,这些年安某在外领兵戍边,朝中却对安某非议颇多,以往还有李林甫李相帮安某兜着,然而如今李相仙逝,朝中再无帮我之人,安某身负皇恩,忠心为国戍边,却被流言蜚语所谗,心中着实委屈……
顾青恍然大悟。
难怪仅仅一面之缘便送如此重的礼,原来这些礼是为了收买自己。
县侯的爵位安禄山并不放在眼里,他看重的是顾青的身份和位置。
左卫有宿卫禁宫的指责,顾青是中郎将,以后更是需要在禁宫里披甲领兵巡视,能够经常见到天子。而顾青刚救了李隆基,正是圣眷极隆之时,安禄山若想在宫里安插眼线,必要时帮他在天子面前美言,消除天子对手握重兵将领的猜忌,数来数去,满朝之中唯独顾青最合适。
这么一说,顾青便明了了。
接着顾青便觉得很好笑。
居然送礼送到自己头上,安禄山刚回长安,恐怕没查过顾青的底细,不知顾青是什么人,更不知顾青的父母是什么人。
果真是豪爽之辈,二话不说就直接送重礼,这跟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虽然把自己比喻成狗有点不合适,但这句话却很合适。
如果安禄山知道了真相,不知会不会掉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