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杨国忠点头,逻辑很完美,合情合理。
沉吟良久,杨国忠颇为保守地道:若贤弟真有法子助我扳倒李相,我奋力一搏又何妨。
煽风点火的火候差不多了,顾青这才从怀里掏出一份清单,递给杨国忠。
杨国忠接过,凝目看了一遍,疑惑道:这是……
这是日前左卫府的冬季采办清单,三省已然通过,马上要施行了。
杨国忠又看了一遍,仍疑惑道:这清单有何不对?
杨太府您仔细看看价格。
杨国忠扫了一眼,皱眉道:粗布一百文一匹?呵!
顾青不必解释太多,杨国忠本身是草根出身,民间的东西是个怎样的物价,他比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权贵纨绔自然是懂得多些。
这份清单与李相有关?杨国忠看完了价格后冷笑几声,接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顾青道:下官怕被牵连,不愿在清单上签押,于是户部郎中吉温找到了下官。
话说得很含蓄,但杨国忠懂了。
就算坐实了贪腐,恐怕也很难撼动李相之位呀。杨国忠迟疑地道。
顾青笑道:若杨太府愿意配合的话,咱们稍作加工,给陛下来个火上浇油,李相怕是难以脱身……
杨国忠眼睛一亮:何以为耶?
顾青微笑,内心mmp,读过几本书呀,还学人家文化人何以为耶,我抄过那么多首诗我骄傲了吗?我不说人话了吗?
杨太府还请附耳过来,此事只可窃窃私语,不可落于六耳……
二人脑袋凑在一起互相交头接耳,配合堂上偶尔一阵阴寒的北风,将气氛衬托得愈发阴森沉抑,活像两位臭名昭著的奸臣在密室内商议陷害忠良的大阴谋……
……
大唐的朝会并非每天都有,李隆基如今沉迷于杨贵妃的美色,以及后宫各种好玩的礼乐歌舞,反正干什么都比处理朝政有意思,所以大唐如今的君臣朝会大约每隔十日左右才有一次,其余的时候琐碎事务悉数决于左右二相和三省六部。
数日以后,李隆基不甘不愿地参与了一次朝会。
朝会仍旧是歌功颂德,一片万世太平社稷千秋的颂扬声里,李隆基深深被陶醉了,谎言说得多了,李隆基越来越相信,尤其是,朝臣们的颂扬是有事实基础的,李隆基执政前期确实创出了开元盛世,这个事实已然显摆十几年了。
朝会结束后已快午时,大唐的朝会结束之后还是颇为人性化的,天子会给朝臣们赐食,名曰廊下食,也就是俗称的工作餐,大家吃完了再走。
只是朝臣们接受天子赐食之后,食物不能打包带走,只能在金殿外面的廊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故称廊下食,后来有位名叫张籍的诗人,就是写恨不相逢未嫁时那首诗的诗人,曾经为廊下食赋诗一首,其中一句廊下御厨分冷食,殿前香骑逐飞球,此诗便佐证了这个颇为人性化的规矩。
今日朝会过后,朝臣们聚在一起吃工作餐时,杨国忠却眨了眨小眼睛,狼吞虎咽般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然后胡乱擦了擦嘴,起身便朝花萼楼走去。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杨国忠自然是不习惯廊下食的,无奈天子所赐必须要吃,而且必须吃完,不准浪费,旁边的监察御史正虎视眈眈呢。
与同僚们辞别后,杨国忠匆匆赶往花萼楼,他知道李隆基朝会散后一定会去花萼楼,那里才是李隆基的诗和远方,朝会不过是眼前的苟且。
脚步匆忙快走到龙池时,杨国忠才追上李隆基的仪仗,行了臣礼后,杨国忠伴在御辇一侧随行。
杨国忠去花萼楼的理由比任何人都充足,他与杨贵妃是兄妹,兄妹经常相聚,杨国忠早已成了花萼楼的常客,李隆基也不以为意。
君臣闲聊了几句国事和家常,仪仗快到花萼楼时,杨国忠心中有些紧张,不自在地左右环视了一圈。
花萼楼外禁卫如林,皆是左卫所属,事前顾青说过会有安排,可杨国忠也不确定那些禁卫里面究竟谁才是顾青安排的人,以及何时才会发生早已预谋好的变故。
时已深秋,北风乍起微寒,杨国忠走在御辇旁,一脸真诚地颂扬李隆基的文治武功,李隆基故作矜持,脸上却飞扬着得意之色。
国忠,你啊,就嘴皮子利索,还是要多在朝政国事上用些心思,朕不吝提携,可你也不能让朕失望啊。李隆基捋须呵呵笑道。
是是是,臣一定勤勉,一定鞠躬尽瘁,绝不会让陛下失望。杨国忠谦逊地附和道。
开春后,朕再给你几个兼任的官职吧,朝堂从三省到各寺各司的事务,你要尽快熟悉起来,将来才好担重任。李隆基沉声说道。
随即李隆基忽然想到了李林甫,又问道:李林甫最近身子如何,国忠可知晓?
杨国忠神情沉痛,低声道:臣听闻李相病疴沉重,渐不能食,想想李相已七十多岁的年纪,恐怕……
李隆基面无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扭头吩咐旁边的高力士道:高将军,午后派人去李相府上,着赐李林甫三株百年人参,温补之药若干,黄金十两,丝帛百匹……
高力士领命。
沉默走了一阵,李隆基忽然又道:再着太医署的太医去李林甫府上看看,若有结果速来报朕。
高力士一愣,马上应了。
杨国忠嘴角一勾,然后很快恢复了沉痛之色,仿佛为国朝即将失去一位栋梁而哀恸。
李隆基也是黯然一叹,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君臣二人互相飙戏,演得十分投入。
离花萼楼只有数十丈距离时,忽然听到清脆的一声喀嚓,李隆基和杨国忠抬眼望去,赫然看见花萼楼前西面广场上,一名禁卫高举的一杆龙旗突然断裂,禁卫一脸懵懂地仍举着光秃秃的半截旗杆,而那面代表着帝王象征的明黄色绣着一条张牙舞爪金龙的龙旗,却悠悠扬扬地飘落在地。
李隆基大惊,腾地一下从御辇上站了起来,喝道:停下!
李隆基下了御辇,阴沉着脸走到那面龙旗前,俯身静静地看着那面龙旗。
举旗的那名禁卫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求饶。
李隆基没理他,只从他手上接过那半截旗杆,凝目端详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