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顾青不得不承认,他并没有考虑太多后果。
他已被愤怒左右了情绪和理智,闯县衙,劫大牢,按大唐律法来说,这是杀头的大罪。
不过无所谓了,先办事。
牢头被亲卫们带到面前,看到顾青那张带着微笑的脸,牢头抖如筛糠,扑通一下跪倒在顾青面前。
顾青懒得跟他废话,朝亲卫们示意动手。
亲卫们执行命令可谓一丝不苟,先仔细看了看两位掌柜的伤势部位,然后掏出匕首便朝牢头的大腿上扎了一刀,牢头痛得凄厉惨叫,另一名亲卫用布巾堵住了他的嘴,行刑的亲卫用脚狠狠一踹,牢头的一只胳膊断了。
接下来的刑罚连顾青都看不下去,他从来不知道只靠一柄匕首能在人体上造出那么多花样百出的伤口,牢头晕过去又被水泼醒,然后再次晕过去,周而复始。
最后连石大兴都接受不了了,叹息着道:少郎君,够了,此仇已报,莫再行暴了。
顾青笑道:解气了吗?
解气了……石大兴苦笑:可是少郎君,为了我和郝胖子,你的麻烦怕是不小。
那是我的事,你们莫操心。
牢头已被折磨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顾青吩咐亲卫给他上药。
报复归报复,不能弄出人命,出了人命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顾青让亲卫将两位掌柜小心抬出大牢,找门口那个佩剑的女随从,让她将两位掌柜接上马车,长安城里多兜几圈后秘密送到十二娘那里养伤。
然后顾青领着亲卫走出大牢,眯眼看了看刺眼的阳光,顾青沉默片刻,忽然笑道:走,我们去找万年县令。
为首的亲卫迟疑了,脚步一顿,低声道:少郎君难道要像对付牢头一样对付县令?
顾青严肃地普及法律知识:朝廷命官怎可虐杀?那是犯法的。
亲卫刚松了口气,谁知顾青补充道:不过这种昏官打断他一条腿应该不打紧的。
亲卫神情紧张起来:少郎君,容末将劝一句,杨太府虽说一切听命少郎君,但若对京县县令动手,其罪恐怕不是我们几个亲卫能担待得下的,杨太府可能……可能也担待不了。
话说得很含蓄了,意思是杨国忠最后肯定会甩锅给顾青,毕竟是他带人动的手。
顾青想了想,道:先报仇,再说其他的,大丈夫行事不可窝囊,否则会成为我一生的魔障。
亲卫有些惊愕,犹豫片刻,道:为了两个商人……值得吗?
值得。他们不仅是商人,还是我的手足。顾青一字一字缓缓道。
亲卫深深注视顾青许久,忽然躬身拜道:末将姓付,名宗,长安人士,再次见过少郎君。
顾青哈哈一笑:既然通了姓名,以后就是朋友了,今日我若不死,改日你请我饮酒。
付宗也笑:为何是我请你,不是你请我?
谁丑谁就输了。
顾青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快点去县衙后院,过不了多久恐怕金吾卫就要来人了。
付宗当即毫不迟疑领着亲卫跟顾青进了县衙后院。
后院内,丫鬟杂役们惊惶奔逃,院子内散落一地的衣裳细软,凌乱得如同官兵抄家一般。
顾青进了后院便听到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早在顾青领着人劫大牢开始,万年县令陈文胜情知不妙,竟带着妻妾儿女跑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付宗长松了口气,神情无比庆幸。
虽说眼下闯了祸,但至少没打断县令的腿,罪责轻了许多,劫牢同样是死罪,但杨太府和杨贵妃若愿保下顾青的话,应该还是能保住的。
付宗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刚认识的顾青如此担心,或许是刚刚他为了两个商人义无反顾地劫牢并当面报复牢头的举动,令付宗不解的同时却又非常钦佩。
这样的人,若能交为朋友,应该很不错吧?
少郎君,既然县令跑了,咱们也救出了人,不如……走吧?付宗试探问道。
顾青颇觉遗憾地环视后院四周,付宗心头一紧,似乎预料到顾青要说什么,抢在顾青开口之前,付宗赶紧道:您看这后院已乱成这般模样了,再砸了它也无甚必要,反而要多担一份罪责,少郎君,算了吧,日后少郎君升了官,便能轻易将陈文胜拿捏在手,要生要死全在少郎君一念之间。
顾青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只好如此了,还能如何……跑得真快,啧!
这种丧心病狂穷凶极恶的语气令付宗胆战心惊,他不由为那位逃跑的县令感到庆幸,真若落在顾青的手里,今日怕是要丢半条命。
县衙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顾青叹道:约莫是金吾卫的人来了,我准备蹲大牢了……回去转告杨太府,让他快点捞我出去,牢房太臭了,我住得不习惯。
付宗好奇看着他:你一点都不怕?
动手劫大牢以前有点怕,现在不怕了。
付宗迟疑了一下,道:杨太府……会帮你脱困吗?
虽是杨国忠的亲卫,但付宗原本属于金吾卫麾下,是李隆基几年前调拨给杨国忠当亲卫的,以杨国忠的为人,显然这几年并未将身边的人归心,所以付宗话里话外总有一种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
顾青笑道:帮我劫牢的你们是杨太府的亲卫,也是他下的令,这是有目共睹的,此事他脱不了干系,要想撇清此事,他必须要帮我脱罪,其中利害,杨太府懂的。
付宗点头,深深地道:少郎君保重。
顾青若有所思:有朝一日我若腾达了,你来给我当亲卫如何?不给你任何承诺,信我的为人便跟随我。
付宗微微一笑,没出声。</p>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