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高仙芝理解地点头,鲜于仲通沉沉睡去。
高仙芝转头望向鲜于仲通的幕宾,幕宾笑道:此物神奇,是一位农户少年所创,在下跟他学了一些时日方才堪堪入门,做得粗鄙了些,高将军见谅。
高仙芝负手仔细观察了一番,赞道:是个好物件,地形山径平原驻军皆备,敌军任何风吹草动体现在沙盘上,他们的意图都能一目了然。以往征战时若有此物,胜率可提高三成。
随即高仙芝又道:那位少年可在军中?我想见见他。
幕宾苦笑道:那位少年脾气有些古怪,节帅相请数次都被婉拒,如今仍在山村里烧瓷器……
高仙芝失笑:果真脾气古怪,男儿正当在沙场上博取功名才不枉此生,明明有这般本事,此战过后仅凭沙盘便可记他一大功,为何偏不愿从军?
幕宾叹道:奇人有一身奇怪的本事,自然也有一副奇怪的脾气,不可以常理度之。
高仙芝摇头:日后有缘自能相见,倒是节帅调拨兵马粮草之高效,颇令我震惊,以节帅运筹帷幄之能,再加上这个沙盘,纵然陛下不遣我来剑南,想必以节帅的本事也能轻松平定南诏之乱吧,老实说,我觉得自己来得有些多余。
幕宾苦笑道:高将军莫客气了,说实话吧,节帅准备这般充分,也是因为听了那位少年的建议,节帅是文人出身,领兵征战非长项,那位少年说,‘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外行不要领导内行,否则事必败。’
高仙芝愈发吃惊,指了指沙盘,又指了指幕宾,道:有这等本事,又能说出这般远瞻睿智的话,你确定他真是个少年?
幕宾叹道:他真是少年,名叫顾青,十七岁……哦,已是天宝十年,今年十八岁了。
高仙芝喟叹道:可谓英才矣,平叛之后,此少年我定要见一见。
神情一定,高仙芝凛然道:三军备矣,待鲜于节帅醒后,马上擂鼓聚将,本都护奉旨平叛,剑南道三军皆听本都护调遣,令出如山,违令者斩!
一旁呼呼大睡的鲜于仲通不知梦到了什么伤心事,神情哀恸幽幽地叹息一声。
老夫不要被罢官……鲜于仲通梦语呢喃。
高仙芝和幕宾愕然相视。
幕宾擦着冷汗陪笑解释:南诏叛乱后,节帅食之无味夜不能寐,深感责任重如泰山,为报天子国恩,节帅忧思过甚,忧思过甚……
高仙芝脸颊抽了抽,冷静地点头。
风波方平,不省心的鲜于仲通又在说梦话了:陛下啊,老夫为剑南道筹过粮,老夫为高仙芝让过路,平叛之后请陛下高抬贵手,速速调高仙芝回西域,莫占老夫的位置……
高仙芝和幕宾脸颊一齐抽搐。
幕宾仰天长叹,算了,解释不清了,爱咋咋地吧。
高仙芝沉吟半晌,朝幕宾沉声道:节帅醒后烦请转告节帅,平叛之后本都护会马不停蹄回西域的。
幕宾惨笑点头。
高仙芝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还请转告节帅,有外人在场……最好莫睡得太沉。
……
二月中,高仙芝领剑南道三万兵马与南诏国反军于龙城郡交战。
二月末,斥候探明南诏国有小部兵马调动迹象,高仙芝于沙盘推演过后,判断南诏国意图勾连吐蕃,组成联军反唐。
高仙芝遂于龙城郡象县郊林内设伏,南诏反军路经象县,唐军于伏击圈内发起突袭,包围切割反军后,合围将其歼灭。同时高仙芝调拨一万兵马攻打姚州,姚州正处于吐蕃与大唐的交界,五日后,唐军收复姚州,切断了吐蕃与南诏的通路,南诏反军与吐蕃勾连的谋划彻底失败。
三月初,唐军两万兵马向南诏国所占的盘州,僚子部,和蛮部进军。三月中旬,南诏国叛乱所占大唐城池基本被收复,南诏国从叛乱初时连战连胜,至高仙芝领兵后,南诏国连战连败,应战之力已见颓势。
三月底,高仙芝率两万唐军于黎州城外与南诏国叛军决战,交战之前斥候堪舆地形,制作出了精巧的沙盘,高仙芝研究沙盘后,遣一支偏师绕过黎州,从一条不知名的山涧小路快速行军,绕到南诏国叛军后方,交战时异军突起,南诏国后方被唐军偏师截断,粮草辎重皆付之一炬,消息传到叛军大营,叛军哗变,军心崩溃。
天宝十年三月廿七,南诏国主阁罗凤于大营中兵败自戕,至此,南诏叛乱被高仙芝和鲜于仲通平定。
三月廿八,捷报从黎州出发,快马飞赴长安。
其中平叛将士的请功名单上,顾青的名字列第一。
……
石桥村。
醉醺醺的李白一觉睡醒,忽然向顾青辞别。
顾青大惊,随即无比失落。
太白兄,是愚弟招呼不周么?顾青心中泛起浓浓的不舍。
李白洒脱一笑:非也,能识得贤弟,是太白生平之幸,在石桥村的日子有酒有肉有知己,太白今生难得惬意悠闲的时光,贤弟并非对我照顾不周,而是照顾得太周到了。
顾青叹道:太白兄既觉得惬意悠闲,何不留下?
李白摇头,叹道:大唐山河何等壮阔,太白岂能偏安一隅?我已五十岁了,今生不知还剩几年,那么多秀丽风景不曾见,那么多知己豪杰不曾交,余生寥寥,怎能蹉跎?
顾青无言以对。
李白是与众不同的,他是真正的浪子,永远不会停下脚步。正因为他不肯安定的性情,才能写下那么多潇洒浪漫不羁于世的美丽诗作。
他若愿意永远住在石桥村,那么李白便不再是李白了,只是一个终日沉醉酒乡的酒鬼。
顾青无法说出挽留的话,在路上的李白才能焕发出他生命的意义,顾青怎能扼杀?
黯然叹息之后,顾青微笑与李白辞别。
临行前,顾青取出几块银饼,大约四十两左右,又给李白灌了好几皮囊的高度酒,还细心地给李白准备了几套干净的新衣裳。
李白看着顾青为他做的这一切,眼眶渐红,二人在村口作别,李白长揖道:贤弟待太白之心,太白永铭于内,江湖路远,风雨飘摇,太白此生绝不相忘,你我来年可在长安相会。
太白兄怎知我会去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