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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54:Centaur(人頭馬)(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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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辆由集运站改装过的垃圾车被挪到坡下,以两辆为一基组,开始缓慢且稳健的爬坡。它们碾烂中段燃烧着的废旧轮胎,前锋已逐渐逼近轰塌的碉楼正门。几名司机在车中做完手脚,于弯道前跃车逃回人堆,驻足屏息观望。果不其然,垃圾车刚越过铁门,就听得惊天爆炸声起,庞大的车斗瞬间轰成了一堆废铁,在烈火中被烧成几幅骨架。

「这肯定不是妖术,待我来辩。」天竺菊揉了揉眼,往前又继续爬了几步,指着满地瓦砾,惊叫道:「半掛车踏着地雷了,咱们这个破道场里还有这种东西?它是哪搞来的?」

「那是一些黑索金锅盖,防御圈的事全由Dixie与公羊在操办。你与蓝花楹走后,这里又发生了许多变故。」我心急火燎地打断天竺菊,手指底下要她去看,正有几辆牵引车在爬坡,打算将堵门的破铜烂铁拽开。我搓揉着脸,哀叹起来:「黑帮比我想像得更聪明,他们打算逐步推进稳固战线,力求最低人员损失。瞧这架势,不出一小时女神峰就将陷落。」

实际状况就像我俩所见的那样,当障碍物被移走,其馀垃圾车继续爬坡,沿袭这套方式将女神峰外围清理乾净。车流一退开就是群贼举盾乌泱泱涌来,简直是让人片刻不得安歇。望着这一幕,我仿若隔世,这与在回避场听来的试探性进攻根本是两个概念,难道他们中途又变卦了?改为首战为终战吗?那还要我俩秘密潜入派什么用?

「当务之急,得与他们取得联系,好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你帮我盯着点,我试着靠近些,用返金线问明底下的步击之影。」主意打定,我翻到屋檐的另一侧,顺着落水管跳入北馆两楼,向着主碉楼摸去。令人感到困惑的是,底下热火朝天,可道场内却闃寂无声,连起先站在廊下的沙利文也退回大屋,似乎已完全放弃了抵抗,只等束手就擒。

「就这么完了吗?」我一弓身翻入前几日与番茄守夜鬼混的破屋,此地已是满地狼藉,碎石断垣间夹杂着血肉模糊的尸块,那是被滑膛炮轰死的莉莉丝。我捧起此人的残臂紧紧抱在怀中,心头充满悲愤,呜咽道:「香橙姐妹,什么都不重要了,你安息吧。」

我等待着返金线一旦被勾连,就大声质问红风衣女人究竟所图何意。嘴里说得好听,所有人都被赦免,难道轰成碎尸才是赦免?然而,我等来的是一阵大脑刺痛,似被蜂蛰了一下,枯瘦女人显然瞧见了我,却什么都没说,而是冷冷地掐断心弦,再想对话已找不到对方。

见督战的步击之影不予理会,我只得按原路返回,才走一半却意外瞧见,原本不见人影的空地间,神不知鬼不觉站着七个身裹罩袍的人。她们是谁?参看饱满体态应该是大莉莉丝们,但艾莉森、桃花等人高矮参差不齐,人数也不到七员,显然不是我所熟悉的她们。难道是百花金坛涌来的生力军?我正待定睛细观,却见屋檐上空空荡荡,天竺菊人跑得不知踪影。

「真是乱来,一个去爬鬼洞无声无息,另一个耐不住寂寞又横生事端,我快要疯了!」我在心中暗暗唾骂,却又无计可施。无论奥莱莉还是天竺菊,都不是传说中的猪队友,不打招呼自行离去,必是撞见突发状况。我必须冷静,先将眼前这个烂摊子好好捋一遍。

她原本趴在这里,应该紧盯着我下爬的身姿,而当我跃入废馆,视线则被层层障碍物挡下,因此不得不另换个角度,才能看清整片碉楼。然却在爬行中,天竺菊见到了什么,她要不是被吓跑就是觉得有调查的必要,于是便移动了位置。我按照自己推断,爬向各个角度扫视,很快便在对面廊下的柴垛后发现了她。衝着这个傻妞的举动,似乎打算偷摸进道场!

「这贱人莫不是疯了?」才短短几分鐘,她是怎么绕行去那么远的?处在这片屋檐,我怎么都望不到道场深处,只感觉与我离开前有了些异样,光线昏暗了许多。见看无可看,我只得再度爬落水管,就这样又回到了板墙大窟窿前。

这片馆楼果真是炮弹打飞轰烂的吗?四下环顾之际,我立即意识到艾布拉姆斯不是脱膛,断崖底下的杂草堆里,满是身披偽装物的海神佣兵,正静待着指令。我探出半个脑袋与他们打手势。一名兵士随即抬举步枪,不耐烦地做了个噤声,再度将我逼了回去。

「算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追赶天竺菊脚步,自己去搞懂原因。」我在原地凝了凝神,开始往底楼步步而去,才下到一半,胳臂似被什么掛住。回眸去看,手盪在半空,只有乱飞的草虫和蚂蚁,根本是空无一人。恰在此时,一个公鸭般的嗓门在耳旁炸起。

「这太好了,原来你还活着,所有人都以为你已被铁狼斩首了。」

「布雷德利?」闻听这个嗓音,我是又恨又喜。恨的是所有遭罪都由他而起;喜的是终于遇上了知道内情的熟人,这个嗓门渐行渐远,最终匯聚在一道股缝般的夹壁内,有条粗短身躯正在套衣服,隔了半分鐘他踱步出来,果然是药店老闆本人。他不再是怪胎般的手脚错位浑身燎泡,又恢復成最初被带进贝巴因道场时的四肢健全。

「你最终还是用了那把义指般的怪刀了?」我扶着他双肩左右打量,不仅暗暗吃惊,再过一个月就将进入冬季,楼里哪来这么多的飞虫,敢情男子始终徘徊在附近,正默默注视着我。现如今的他,或许已成了苍露鶺鴒。见他又像地窖时那般扑将上来,我忙退避三尺,正色道:「我警告你别再碰我!拦着道想干嘛?难道你被我揍上了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我只是有些激动,当瞧见那死女人抱着你的人头跪在泥坑里,我差点没被铁狼气到吐血身亡。而今你又回来了,这实在是太好了。」恐怖的记忆又回旋在药店老闆的脑海中,他立即垂下手站得笔直,说:「我始终躲在这里,见你与大姐同行,想要搞清你俩是怎么回事。撞见你我不怕,但她就两说了,毕竟大姐不听劝阻扭断过我胳臂,比你残暴许多啊。」

「好了,旧事别再重提,你可知她悄悄下楼,往道场去干什么?」我不耐烦地打断男子囉嗦,甩给他一包变色龙,道:「她哪里残暴了?这些烟就是天竺菊沿途特意为你买的。」

「好吧,你不在的这半天里,发生了许多事,多到数不过来。」男子打开烟盒取出一支,嘖巴着嘴,似乎很想抽却又忌惮着什么,说:「我想,她必然是瞧见了送枪支弹药的两个人被莉莉丝们绑了,情急之下才偷偷摸去道场吧。但她去了也白去,两个好像全都死了。」

「什么,你是说范胖和帕科?」闻讯我一把推开他,径直往楼外飞奔,脚尖刚离地,就被男子扭住,他忙抱住我的小蛮腰,低声喝道:「你不要命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在你离开后这里又发生过许多事么?之前那些拷打羞辱我都不计较了,你得帮我个忙。」

说着,他凑上前来絮絮叨叨,未待听完,我失声惊叫起来:「什么?你没搞错吧?你让我去救康斯坦丁?别忘了,是她害我走到如今这么惨的地步,你跟我说去救她?」

「你先别妄下结论,她是在月垄杀了一个女的,但康斯坦丁依旧是好人。这一切要怨就得怨我,是我没搞清她所说的正午究竟是几点,提前一个半鐘头报出了龙磐的位置。她由此触怒了魔将贝巴因,所以被神使拘押起来,这就是她无法立即过来的原因!唉,我究竟在说什么啊?这样你怎能明白?先随我去个安全之所,让我定一定神,完整地告诉你。」

「妈的,这下是彻底乱套了,底下群贼仍以为她在主持道场,正准备加紧围攻,而这里又是一团糟!这个该死的局面,比我离开前还要恶劣!要通讯没通讯,四下都在乱战,所有人跑得一个不剩!你给我闪开!」我无心再去听他囉嗦,一个大背包将男子撂倒在地,快步爬了回去,当来到破洞豁口再往下打量,先前伏在草堆里的大兵已不见踪影。烦躁、懊恼、沮丧、外加焦急,几百种情绪涌上心头,我只感胸口堵得慌,双眼一抹黑,栽倒在地。

气血攻心来得快也去得快,我很快从昏厥中醒来,再看向四周,自己已被男子架着双腿拖出了四十馀米,几乎临近鐘楼破门,一想到鹿血滩那口诡异叵测的龙口就在眼前,我奋力蹬腿,却被药店老闆钳製得死死,这才发现男子已是今非昔比。

一丝不悦滑过他的脸庞,那种表情不由叫人心头发怵,我无法再像过去那般欺辱他,真要动手恐怕也不是对手,那么布雷德利会不会依旧念着那份仇怨,将怒火倾泻在我身上呢?好在此刻的他没心思过多计较,搀我起来后往楼宇间的缝隙里鑽,就这样下到了一个犄角旮旯里。他找来块板材靠在砖墙前,这才美滋滋地点起烟吞云吐雾。

「康斯坦丁是个好人,那种善良直接体现在五官上,你要是见到她就会立即明白。在你看来她恶贯满盈,但对我而言,你、惺惺作态的大姐,还有播报那个死女人,不也同样是恶魔吗?所以人要相互理解啊。你们告诉自己说,所干之事都是违背本心的无奈之举,那她又岂会热衷于谋杀呢?同样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逼迫她去完成这一切。」

在他慢条斯理地说着废话时,我表面假意点头,心头却在盘算,该如何将这个变故传达出去,就这般望着男子发呆时,猛然间注意到他身着一套鬱金香的防疫服,便问是哪搞来的。

「噢,半小时前,有群身着这种塑料布的人偷偷摸摸从窟窿进来,他们在姐妹会安插了自己人,由着这个娘们带着爬进了鹿血滩龙口。我所有的衣服都成了碎布,被冻得嘴唇发紫,所以悄悄尾随。行至不远见他们死了一地,就顺手扒拉一件御寒而已啊。」

「是哪个娘们?我与此人熟不熟?」我烦躁地夺过烟盒,也为自己点了支烟,问。

「三十多个女的,我怎知她叫什么?此人与你应该是熟悉的,反正我见你俩时常在交谈。嗐,你管她究竟是谁?这不重要,现在你我在商量的是,要如何将康斯坦丁救出来。目前她就在底下的泛渣之井,被锁在其中一间刑房内。」他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我当然要搞清她是谁,我俩偷摸回来,还另外带来一个人,论斗狠她才是行家。可参照你的描述,潜入的鬱金香部队已遭不测,死了不少人。而今她就在龙口下摸索,懂得给猫下回音虫的就只有她,倘若折了,就再没可能将消息传达出去。」

「是吗?我没怎么注意,视线一直集中在你身上,我还没无聊到对家庭妇女目不转睛的程度。不过黑猫恐怕无法帮你传递消息了,因为它与佐哥一块被锁在泛渣之井底下。」男子朝道场方向扫了一眼,不由打了个哆嗦,答:「新来的一群罩袍女尤为可怖,她们吃人你知不知道?送武器来的那个西裔青年,就被她们卸去一条腿煮了,那个胖子多半已遭不测。」

「你是说墨西哥人?那两个军医人在哪?」我听得毛骨悚然,刚想寻机偷摸过去,又被他钢爪般的怪手擒住,男子在情人被囚的绝境下,依旧不忘在我身上捞便宜,冲那涣散的眼神,他似乎也觉得自己没多久可活了,逮到一个算一个。我只得重新缩了回去,问。

「不知道,许是趁漏跑了,总之他俩没被抓住。你再这样心不在焉,我可要生气了。」布雷德利也有些掂量出自己实力,变得傲然起来,不过他有求于人也不敢做得太放肆,抽第二支烟时,又说:「那个带人进洞的妇女,应该是你们里的厨子,常与粗蠢农妇一块送饭。」

负责莉莉丝们日常饮食的,不外乎四人,艾莉森、两名主妇和牡丹。就着这点我细较下去不由狐疑,因为按特徵来辩,她应该是香橙姐妹,可适才我还在瓦砾堆里见过她的尸身。男子依旧自顾自慨叹虫子女人如何无辜,我一把揪住他,问:「布雷德利,我倒要问你了,既然你现在也是苍露鶺鴒,干嘛不自己去解救大长老?她不是能幻化为虫豸么?又怎会被人轻易困住?若是连你俩都没把握的事,为何觉得我能办得成?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啊。」

「老实说我是能逮一个算一个,并没抱太大希望,因为所有人里,只有你会撬锁啊。对了,还有件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在身上一阵狂掏,取出宵草樱刃,说:「我偷偷去见了她一回,康斯坦丁说她被夺了什么东西,反正就是打回原形,需要用到这把小刀。可你想,化为灰尘般的蚊虫,我怎么将它带下去?这就是找你来商量的原因。」

恰在此时,碉楼方向的枪声戛然而止,丘下传来大型功放的摇滚乐声,和群贼的欢呼。两者似乎打累了,暂时偃旗息鼓。探头去望,那七名死神般装束的罩袍女依旧环伺在碉楼前不敢松懈。由着这些我计上心来,便推了一把药店老闆,换了张笑脸说:「好吧,康斯坦丁的事我会尽力,老实说我对这个神秘的高大娘们很好奇。既然如此,你也齐头并进,不论通过什么方式,你设法去到坡下,在铁狼和火炬联盟的大帐前,你会见到一个身披红风衣的瘦女人,赶紧将消息传达给她。否则就晚了,到时别说康斯坦丁,恐怕连我也将命丧黄泉。」

「这,可是他们有气胶弹啊。起初对抗时,两个后跑来的娘们费尽全力也只干掉黑帮几个人,自己反被钉死在坡道中央,结果你也见到了。我曾听神使说,那种水炮专事对付鱸形虫,所以才又从龙磐调来一群塑骨云鱸,合着我下去,不是在找死么?」

「没事的,你已不再是曾经的你,早已盘龙在天,只是缺乏勇气。布雷德利,你想不想吻我?我是说投入感情的亲吻,而不是井下咱俩敷衍的那种。」我伸手接过怪刀,问。

「这当然好啊,但你不是嫌我口臭么?而今成了怪物,只怕你更难接受这股怪味。」男子话音未落,脑袋早已被我抱住,我蹙紧眉关将唇舌迎了上去,与之激吻起来。

这个可怜男人需要有强大的动力,那是他梦寐以求的。愉悦过后,我忙推开他按在我胸前那对粗糙的手,羞涩道:「只有当解除危机,我与你才能更近一步。」

药店老闆昂首阔步而去,储备了几十年老精虫的男人就是这么单纯。我冷哼一声,也开始起身疾行,不论奥莱莉身在何方,我都得拖上这个精通异端邪说的后援,不如此就进不得道场。要是能见到康斯坦丁,我须得与她交谈一次,才能明瞭整件事的始末。倘若能将之纳投名状献给暗世界,或许就能作为筹码,换回我最迫切想要的红利,让Dixie再度重生!

我最后扫了一眼道场,屋里仍旧静悄悄的,很显然天竺菊已不动声色地混了进去。再看向碉楼方向,所谓的塑骨们也正注视着底下,趁着所有人都无暇顾及鐘楼,我躡手躡脚地翻下鹿血滩池口,踏着土墩步步下去,不多久便踩到了冰寒刺骨的实地。

「这个鬼地方,比起回避场的冷库没好在哪里。」我揉着发红的翘鼻,不住往手心哈气,掏出射放头灯拧亮灯珠,一道绿色光带劈开无尽黑暗,带领我走向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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