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风月: 塞里斯皇帝的一条狗自侧君离宫,原本的宫中诸事没了总领的,虽说是从掖庭宫将银朱贝紫请了回来,到底她两个年纪也长了,又还有家中事务要顾着,是以皇帝叫了长宁去慢慢接了来,又一面地寻侍君。
当初想着是谢少使的,却没想到人进来了完全是个不更事的纨绔子弟,最近还弄了几只画眉鸟儿养着,花了大半俸禄设计了鸟笼让将作监打制。皇帝不去看他,他也自得其乐,不是遛鸟就是斗蛐蛐,只要俸禄不缺斤少两一句话也不多说。
倒与谢太妃完全是两个类型。谢长风昔日里在内宫经营多年,根深蒂固,不仅是长袖善舞又得先帝宠爱,更有理事清楚明白之故。若不是当年他投诚快,新帝登基还未必能这么顺利。
说起来谢太妃几个月没音信了?皇帝才批完了奏折,在内殿里用糕点。
不是你送了一幅什么画儿的,他就闭门谢客礼佛去了。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女帝随手拈了块酥,长安,最近瀛海宫还是去的人多?
回陛下,宫人们大多觉得宫权要给了煜世君,瀛海宫里的分例是比旁人多些,也是宫里常有的事。长安面带微笑,也不替人遮掩着,从奴这里探口风的小郎也多呢。他和长宁两个是皇帝一手带大的,做了御前的侍官,自然和这些争斗不沾边儿了。
嗤。皇帝好笑,你又透了什么风儿。
奴哪有东西透,您这不是交了给银朱姑姑么。长安接着女帝的话头笑,倒是姐姐这几日忙得很,不然您也用不上奴到前头伺候。
平日里不管着你,怎么养得这么滑头。皇帝前仰后合的,也不晓得骗了多少侍从,又骗了几个侍君。
骗不着。长安捏尖了嗓子学前朝宦官的样子一摆拂尘,都觉得奴是男子,怕奴近水楼台的,不怎么信奴,防着呢。
那倒是。长安生得也算白净漂亮,年纪又轻,笑起来两个酒窝,看着甜得很。加之本朝从先帝时候起不再为宫人净身,御前侍官的位置虽不常设,品级不过六品,但确比许多侍君来得更体面些。
皇帝轻笑一声,让他下去了。宫中流言实多,尤其崔简又送出去了,倒是连立后的舌根子都有人嚼起来。她总归是无所谓的,后宫里猜来猜去,前朝也就摸不清方向,沉晨许留仙这般一路过来的自然不会掺合,赵殷更是自辞官之后便闭门谢客,就正好看看年轻一辈的门生人品处事。
你就这么把崔简送走了?法兰切斯卡忽而问了一句。
你怎么过了这好几天突然想起来似的……女帝失笑,他求了要走,我也就允了。天子拈碎了一块糕饼,露出里头的莲蓉馅儿来,走有走的好,崔纯如多思多虑的性子,留在宫里只怕日日忧思交迫,累得慌。
我还以为你安排了过几个月接他回来,但都把银朱贝紫叫回来了,又觉得他不像是要回来。妖精向来不守礼法,这下直接坐到女帝边上去,随手就拿了糕点喂进嘴里。
我是给他留了后路,这次回乡只当省亲,要回提前差人报一声就是,只不过我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打定主意不回来了……不回来好啊……宫里活着难受。
片刻寂静。皇帝捻碎了馅儿,随手丢了手里的糕点。
我在色雷斯的时候,上一个人类刚死了没多久,听人说,法兰切斯卡另起了一个话头,东边的赛里斯遍地都是黄金,精美的瓷器绕满墙壁,赛里斯的皇帝更是世上最奢靡最会享受的,是听了这个我才跟着商队来赛里斯。
皇帝想起来初见时他所说要见这里最有权势的,原来是听了这种不知道传了几手的东西。
现在呢?女帝笑,我这里可没有遍地的黄金,瓷器是不少,可你也看见了,就是那么回事。
而且谁没事拿瓷砖贴花园啊,不嫌丑么。
现在?现在我就是赛里斯皇帝养的一条狗,妖精颇为豪迈地端了女帝的茶盏一饮而尽,一点没有品茶的闲雅,皇帝陛下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顺势便将下巴挂去了皇帝肩上,只求主人赏我口热饭吃。
说得像没给他吃饭似的。
热饭?我看你是恨不得饭里撒金箔。皇帝一脚把人踢下去,法兰切斯卡还顺坡下了,就顺势伏到皇帝脚边,身子靠在罗汉床边,酒色财气被你占全了。
一把金发柔软地缠到鞋尖翘云头上。皇帝顺着看下去,原来是这妖精的头放到了她脚边,你怎么回事,没骨头了?
哎呀,我这不是赛里斯皇帝豢养的狗么,就做点狗该做的事儿呗。他可能都不觉得外头人骂这话有多侮辱,反倒很有些赞同似的,哪家狗不舔主人的。
噗嗤,皇帝看他这张非人的脸说这么没羞臊的台词实在忍不住笑,却还是故意伸了脚过去:你倒是舔啊,那当玩宠养的哈巴狗儿见着主人都是撒欢儿往上扑的。说着还拿脚尖去挑人下巴起来。
仔细一看这妖精的脸是真的没一点儿瑕疵啊。皇帝见过的美少年多了,但和法兰切斯卡这张脸比起来全都称得上一句黯然失色。面皮同假人一般,底色均匀,白里透红,半点儿凹凸不平都见不着,更别说两半脸几乎完全对称,浅水蓝的眼珠子琉璃似的透亮。
要是不会说话就更好了。
怎么样,我的脸还不赖吧?妖精眯起眼睛笑,显得有些无赖,以前好多女人都喜欢我的脸。
确实好。皇帝颔首表示赞同,只可惜长了张嘴。剥下来应该更好卖。
他听着就垮了脸:嘁……你就不能夸我点好的?我劳心劳力给你训人管账,帮你审刺客暗杀,还要当你贴身的护卫,结果你就说要剥了我的皮。
嗯,扒了皮填上稻草用来观赏,芯子继续干活,很是不错。皇帝便笑,还以鞋尖带着他的下巴晃来晃去。
黑心皇帝。妖精撇撇嘴,很没趣儿似的趴回罗汉床上,也不知道后宫里这些男人喜欢你哪一点。脸虽然还算是那么回事,但根本不是招人喜欢的性子哎。
喜欢我是皇帝啊。皇帝这个位置,就算是换头猪来坐,那也有的是想讨好的人,和我这个人无关的。女帝毫不在意地笑,只翻了个身侧着去摸妖精的头。他的金发很是蓬松柔软,随意摸了几下便从指缝间翘出来,变得乱七八糟的。
就是说,假如我成了皇帝,我也可以很受人喜欢?
皇帝的手顿了顿,略瞟了妖精一眼才笑开了,理当如此。还可享天下人奉养,你喜欢的那些珍珠宝石、锦缎绫罗,嗯,还可以有无数美人,是不是很动心?
才不咧。四更天要起,五更天要上朝,中午下午要议事,夜间还要熬灯批那些破折子,你当我没心所以脑子蠢是么。赵崇光一说是你最喜欢的男宠,还不是几天才见一回。
哦,看来骗不到他了。怎么办呢,跟在身边过了这么多年,皇帝怎么当他是看也看会了,还学得挺精明。
是是是,只有你这个弄臣天天见……皇帝笑,叫了人准备沐浴就寝,过来伺候吧狗子。她便自起了身去,也不看金发妖精有没有跟在后头。
长宁忙得脱不开身,今日伺候沐浴的便是她徒儿如期。小姑娘年纪才十三四,当差还不十分麻利,却和长宁那闷葫芦不一样,见人先带一脸笑,陛下,水温正好呢。
说着便是几个外头伺候的宫娥过来伺候皇帝宽衣松发,茶麸胰子一列排开在木架上,毛巾迭好挂了两列,挂衣架还在好几步以外,免得衣裳沾了水又不能穿了。
冬日里衣裳繁多,迭了好几层,屋里烧着地龙也免不了多穿几件,皇帝这一下褪了衣裳便有些凉,赶紧地先进了浴池泡着,让宫人在后头伺候头发。
一时间只有伺候的水声,没人讲话,舒服得人直想睡过去。
醒醒别睡。这还没睡过去呢,就被不知道哪来的狗拍了脸,这天气睡了着凉。妖精脱了外套,袖子卷到胳膊肘以上,给皇帝拍了一脸水。
头发已经洗好包起来了,约莫是真睡着了一会。
这活儿也就你敢干。皇帝瞟了一眼浴室,宫娥们都退了出去,看来是着意留着这位来叫醒,一个个儿的都滑头起来了,推着你来干这吃力不讨好的。她从浴池里站起身,由着妖精摊了毛巾擦干水分,又抽了寝衣来伺候更衣。
不然谁知道你怎么一个不痛快就喊打喊杀。我么,至少挨几下板子不碍事。见着皇帝挑眉笑着要说什么,他赶紧地找补一句,你那细碎的磨人功夫就别了啊。
天子懒得看他转来转去了,自己随手打好衣带结,除了你谁敢和我讨价还价,你都敢连名带姓喊我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她迈了两步出去,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今儿是不是没翻牌子?
没翻,你让司寝下去了。妖精给皇帝罩上一件大氅,里头的白狐毛软软地蹭在女子脸上,那会儿你心不在焉的,司寝也不敢多留。
没事,忽然想找个侍君来。天子打了半个哈欠,我那会儿想着下午李明珠回来复命报的税法,税银全折了现银交上来,本来是减少贪墨的好事,但他说恐怕不合适用在北方几道……她转念一想这妖精也听不懂,又把话头溜了回来,去哪个宫里这会子也来不及,算了。
其实不管去哪个宫里侍君们都要忙着起来接驾的,睡了的都得爬起来。不过皇帝觉得没什么意思,睡得迷迷糊糊的人也伺候不好,索性弃了去,还是往寝殿走。
其实李明珠这回立了功,该封赏点什么才是,但要升官前头没得空缺——尚书省本要空一个左丞的位置,没想到那孙左丞最后又不辞官了,要封爵又有点不够格,赏个诰命他家中又没内眷了,想来想去竟然只能赏点金银珠宝,怪没劲的。
才走进了寝殿,皇帝忽而又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起身后这位来,你……
知道啦,你轻点。妖精颇有些无奈似的,你就不能先想起来我?
哈?
你怎么好像还挺盼着似的……最近你不是挺闲的么,没出宫去玩?内殿里已熏暖了,皇帝便去了大氅,让妖精挂去衣架子上。
去了啊,博戏还赢了。本来是想顺便去软烟楼的,不知道怎么走到门口忽然就想回来了。
软烟楼,京城里最大的红馆。不像红绡院那种,皮肉生意都得要姑娘们看得上的才能受邀,平日里只能清谈听曲儿说说书,软烟楼是见过几回面,摆了花酒就能结对,后头就不换人的。
怎么又回来了?皇帝伸了脚出去让他除鞋,软烟楼相好处腻了?
不是……忽然就想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妖精除了皇帝鞋袜,顺势揉捏起她小腿肚子来,有点怪对吧?男人的手指分着轻重缓急落在腿上,疏解起腿上肿胀来很是受用,我也觉得怪。
是挺怪的……哎,起来起来,换条腿按按。皇帝抓了个迎枕靠在床背上,让妖精坐上榻继续跷着腿推按,一时间昏昏欲睡,以前你也不这样啊,不都是有点空闲就去消遣了……
就是最近才有的,我该不会得什么病了吧?
噗,皇帝这一下被逗笑了,伸直了腿拿脚尖去戳妖精的脸,你能得什么病啊,不是鸩酒当水喝都没事么,总不能是不行了吧?不行的话就赶紧招了啊,免得一会儿尴尬。
那倒没有……不是你才不行咧!法兰切斯卡一下捏着皇帝脚踝放到腰下去,你自己试试。
咳……确实没有,状态还非常好。女帝绷直脚背顶了顶,还会跳呢。
这才多大会子你就起来啦?她忽然得了趣儿,拿脚趾在那块地方戳来戳去,眼见着紧身裁剪的洋服裤子被撑了起来,你也太快了吧。
别踩了。脚踝忽地被妖精抓住,是和你会快些。他难得正色,两道浅色的眉毛微微蹙起,随你怎么玩,先让我去脱了衣服。
就在这脱,让我看看。皇帝收了收腿,没收动,脚踝还被握在人手里,你倒是让我收脚。
妖精这才放了手,看着女帝的腿蛇一样缩回身子盘起来,垫在肘子下。
就看着他脱。
这妖精没有心,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皇帝让他脱他就脱,动作流畅地解了扣子领结胸针一系物事挂到衣架上,裸着身子就坐回来了,你喜欢看这种?他腿间还挂着一根,随着走动左右晃荡,半点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一点狎玩的意趣都没了。
不是……皇帝无语,别人来脱可不是你这样……你动作也太快了些。将露不露才是最勾人的,你这般一下子全脱了,是很没意思。她随手扯了扯妖精后脑的小辫子,他头发长,只在后颈用发带松松绑了一下,底下全是散的,一头金发直垂到膝弯。此时往榻上一坐,那一把金丝便堆在锦被上,越发衬得这人肌肤光洁无瑕,牛乳似的,在后背显出流畅的肌肉线条。
我觉得我全露也挺好看的吧?妖精微微后仰身子,笑得涎皮赖脸。
哪有人自卖自夸啊!
皇帝撇撇嘴:……是挺好看。
是吧?妖精顺手放下了床帐,也蜷起腿坐上榻来,我也觉得。
帐中仅余些微灯火,正对着的浅水蓝眼珠看去有些不真实。皇帝就着那点微暗的光去瞧他,只觉得这张面皮完美到令人心生惧意。
浅淡的黄光洒在一侧金发上,倒让原本近乎透明的浅色头发有了几分颜色,连平时牛乳色的肌肤也多了些光泽。
你这么看我搞什么。似是沉默了许久,妖精才一副怪异的神色缩了缩身子,有点发毛。
没什么,不过是觉得你好看。皇帝也收敛了视线,略昂起下巴笑,要不你自渎给我看看吧?她往左斜斜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妖精脐下三寸。
你这都什么癖好……妖精随口道,往前膝行了几步,两手一摊,你想看哪样的?先说好,我没你们人类那习惯,没做过这事啊。
这下轮着皇帝惊奇了,她直接坐了起来,睁大了眼睛上看下看,你没做过?真没做过?
真的啊,我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对着天我没想法啊。妖精真诚地点了点头,眼睛里满是无辜神色,要不对着你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