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白熙注射药物等待恢复的这一年里,裴先生达到了生病频次的最高点。
优利卡自然是要陪在她身边看护,时日一久,裴婴棠就不免觉得,她的这个恋人虽然看起来有点孩子气的不着调,但实则是个相当会照顾人的人啊。
养病自然是悠闲的,脱离高强度工作的裴先生撑手看窗外,她有点想念之前工作完了坐在阳台喝酒的时光了。虽然这算是间歇性地想要酗酒,但她肯定没有酒瘾,一定是闷在翠池堡太无聊的缘故。
优利卡看出她正在神游天外,来玩纸牌?
裴婴棠目光下移,落在一双正在切牌的修长白皙的手指上,你觉得你上次输的不够惨?
优利卡摸了摸鼻子,上次她也是怕棠无聊,才拉偶然路过的安迪一起打牌,然后安迪就输掉了刚买回来的心爱的摩托艇和两块手表。裴先生是识货的人,点彩头也刁钻,安迪浑身上下只有手表最贵,就连换着戴的另一块都交代在了牌桌上。
坑弟弟她可是一点没有心理负担,放水输给棠她也非常乐意,但是……优利卡还在思索,棠垂下眼皮,伸手过来用小拇指轻轻勾她的手心,优利卡,你不能就这样把我一直关在屋子里……
完蛋,又被撩到了。
她的脑子色令智昏地短路了一瞬,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咳嗽了两声,我需要验证你的感冒是不是白熙给你灌的药导致了药物后遗症,而这个实时监测手环只能和固定服务器进行短程无线连接——
门铃忽然响起来,她趁机起身,在棠额头上吻了一下,所以乖乖在家吧,我去看看是谁。
来的是位稀客,优利卡半是惊奇地看着顾沅清指挥着仆人搬着一个银灰色的大金属箱,什么东西?
顾沅清走过来,微微笑道,给你和婴棠的结婚礼物,老古董了。
裴婴棠和优利卡的婚礼说定在来年二月,正是翠池岛春暖花开的时候,顾沅清的礼物倒是先一步送到,与其说是来祝贺她们确定婚期,倒不如说是来探望病人。两人于孩童时期的友谊在一场绑架乌龙中烟消云散,但顾三小姐和Tequila之间经过那一次码头上的送别,似乎又重新产生了一些并肩作战的情谊。眼见棠和故友前嫌冰释,走出对顾家的心结,优利卡也觉得十分欣慰。
经顾沅清介绍,这是百年前某位顾家先祖留下来的时空穿梭机试验品,没有真正的时空穿梭功能,但当成新型VR看看还是可以的。
偶尔也会失灵,不过我觉得你们会喜欢。
她当然喜欢这个礼物,没有早一点遇见棠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如果有办法看到她的过去,那也可以算是小小的弥补。于是沅清走后她就拉着棠尝试了这台机器,棠也觉得很好玩,坐进去调试了半天,但是没有什么效果。
大概是坏掉了,裴婴棠颇为遗憾地拍拍手,从座舱里出来,屏幕上什么都看不到,黑漆漆的,好像有点灰尘,你调的日期是什么时候?
你十八岁的时候。她眨眨眼,我要是在棠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你就好了。
棠不觉微笑,那两年我很忙,可没工夫跟神子大人谈恋爱。
优利卡伸手过来揽住她的腰,语调轻快,前年我遇到你的时候裴先生也很忙,裴先生总也是大忙人,不过现在还不是一样被我拐回家?
说是那么说,裴婴棠记得自己十七八岁那几年是真的很忙。
父母去世后,她回家处理了葬礼事宜,学业因此中断,没能通过顾家的考核,被停止了资助。她不得不同时打三份工,再见缝插针地补学分,以期能拿到毕业证书,那样就能找到正经工作。中途好几次都在打工的地方累到低血糖,面色煞白,被好心的同事塞甜品。她的身体状况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垮掉,往后再怎么休养也补不回来。
其实她倒并不是缺衣少食才营养不良,只是身体透支太过,加之严重的睡眠不足。但严重的学业焦虑又导致失眠,就是这样的死循环。
那一次她因为没吃午饭低血糖发作,情况比之前都严重,去后厨的时候心跳加剧,眼前一黑,紧接着就直接摔倒在了走廊里,陷入短暂的昏迷。她其实不是忘记吃饭,这种事是绝不能忘的,哪怕没有胃口,她也会强迫自己吃下东西去。但生活难免有意外,今天刚好是校园开放日,人太多了,她堵在路上,来咖啡馆的时刻比往常晚一点,就刚好遇到经理也来巡察。上班时间是不允许吃东西的,做好的饭团也不得已藏在包里,一直到下午,摇摇欲坠的身体才终于支撑不住。
裴婴棠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地面上,整个后背麻木而冰冷,一双手扶着她坐起来,耳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口吻温和,带着一丝疏离的优雅,你还好吗?
她转过头,看见穿着杏黄色阿玛尼羊绒套裙的年轻女人,三十上下,装书的手提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似乎是旁边大学的老师。
这是裴婴棠第一次遇到Vera,作为隔壁商学院的教授,Vera以老师的身份请她喝了杯咖啡,听她说晚上还要去鱼行和殡仪馆打工,用茶匙在白瓷杯里慢慢搅动,所以……你是不是需要一些经济上的援助?
她以为Vera在说学院的奖学金,她打过申请,但办理过短暂休学的她卡在出勤审核,或许Vera教授能帮她解释一下,于是她点点头。没想到Vera从手提袋里翻出来一本深蓝色的小簿子,在上面熟练地填上数字,尔后画一个漂亮潇洒的签名,撕下来推到她面前。
一张面值三万的支票。
Vera用笔尖在上面点了点,这是份礼物,也是我个人对你的赠予行为。我喜欢像你这样不屈服于命运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