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湾把手机放回雪荔包里,翻着大白眼,想着橱窗前那件驼色风衣,心里喜滋滋的。
湾湾从屋里走回来,又跪在椅子上写作业,雪荔朝湾湾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努力的拧干被套上的水,送去阳台晾晒。
那晚,湾湾就偷偷用她的手机给聂颖谦打了电.话,看来也是想自己的爸爸了。
纵然她和聂颖谦再多恩怨纠葛,但不能割断湾湾和他的骨肉亲情,小丫头离开父亲两年多,想他也是理所应当,雪荔装聋作哑,或许,这也是她能为湾湾做的最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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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雪荔去学校接湾湾放学,比平常过了十分钟小丫头也没见出来,她有点急,匆匆忙忙去了湾湾班主任办公室。
里面好几个老师议论着什么,湾湾班主任看到雪荔,倏忽站了起来,比平常要热情许多,快步朝她走去。
周老师,您看到聂简萝了吗?
周老师笑眯眯的:下午第一堂课你老公就把聂简萝接走啦。
……
雪荔有点懵,想着会不会是晓泰,因为以前晓泰也没打招呼接走湾湾一次。
周老师,是什么样的人?
周老师知道湾湾是离异家庭,雪荔这么问并不奇怪。
大约四十岁,一米八左右,穿一件黑大衣,开劳斯莱斯。
雪荔着实惊住了,能开劳斯莱斯的还能有谁?昨晚湾湾背着她给聂颖谦打电.话,雪荔只当父女俩在电.话里聊两句,没想到聂颖谦居然来青岛找湾湾了。
哎呦,聂太太,你老公是不是哪家上市公司的大老板啊?怎么会这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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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荔离开了学校,她没有给聂颖谦打电.话,一个人乘公车回家。
路上去了趟大润发,其实没什么要买的,但每过一段时间,雪荔都习惯去大超市逛逛,看看有没有打折促销的商品。
雪荔买了几包促销卫生巾,看到色拉油也在打折,比家门口那家小店便宜七八块钱,雪荔提了两桶,走出超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站在路边等公交时来了电.话,雪荔一看,是聂颖谦的号码。
她望着车流,像陌生人一样的表情。
喂。
妈咪!
雪荔一愣,旋即温柔起来:湾湾?在哪里呢?
妈咪,爹地过来了,我和爹地在意大利餐厅,你要不要过来?
公车进站,雪荔急忙对湾湾说:宝贝,妈咪上车了,早点回家。
雪荔收回手机,拾起地上的两桶油,下班高峰,她被夹在人群里,后面的人推挤着她,好不容易上了车,油却没地方搁,雪荔换到一只手上提,另一只手抓扶把,在动荡拥挤的车厢里,趔趄来趔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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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湾一直挺怕聂颖谦,这会儿,恭恭敬敬的把手机还给他,聂颖谦看着马路对面那辆公车开走,双眼黯然。
他没接手机,低着头陷入沉思,好几分钟过去,才听他对司机说:开车。
冷窒的空气这才流通起来,湾湾闭着嘴巴,现在有求于人,不能惹爹地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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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荔提着油,又去菜市场买了菜,回家的小路上,陆续停了好几次,掌心勒的全是红痕。
快七点了,小区里面路边摊特别红火,许多放学回家的孩子都在吃麻辣烫或豆腐脑,雪荔想着晚上回家下点面条就行,湾湾不在家,晚饭就能随意些了。
手上一空,两瓶油被人拿走,后面有车按喇叭,傅耀希侧身,让车子过去。
他转向自己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清冽的气息,凉丝丝的。
雪荔看着他咖啡色夹克拉链,一片霓虹挡在他背影之后。
湾湾呢?
聂颖谦过来了,湾湾跟他在一起。
雪荔没隐瞒,与傅耀希并肩前行。
傅耀希微微一顿,之后看着前方。
以后买米买油交给我。
雪荔抿住了嘴巴,风扬起她的马尾,一阕侧颜犹如皓雪。
两人回了家,傅耀希手上不仅仅那两桶油,还有好几个红红绿绿的透明塑料袋。
见他脱衣服又要去厨房,雪荔急忙阻止他:你别忙了,我来烧饭。
傅耀希用下巴指了指卫生间,声音轻快:你洗衣服吧,要不你做饭,我洗衣服?
雪荔只好点点头:那好,我去洗衣服了。
去吧。
傅耀希拉起针织衫袖子,在水龙头下麻利的扒干净两只鸡和一条鱼的肚子,用料酒腌渍几分钟,等待烹饪。
然后开始洗排骨,洗净后放到不锈钢汤锅里,注入适量的水后开始煨炖。
排骨处理完,傅耀希就动手开始烧仔鸡和糖醋鱼。
红烧仔鸡发出阵阵香气,傅耀希用肥皂清洗了手,然后到客厅倒点水喝。
一仰头,看到客厅的白炽灯光线太暗,湾湾一直都在底下写作业,对眼睛肯定不好,他拿了皮夹,也没穿外套,换了鞋就跑楼下去了。
雪荔听到关门声,朝客厅看了一眼,家里没有他的声音了,估计买什么调料去了,雪荔又低下头,搓湾湾的小袜子。
五分钟后傅耀希回来了,雪荔给开的门,看他手里拿了个灯泡。
傅耀希没跟雪荔说话,脱了鞋就进屋,踢掉棉拖踩在大桌上,雪荔这才知道他要换灯泡。
坏掉了吗?
她高昂着头。
仰着脖子的傅耀希颈项极长,在弱光起灭时隐约变成了青色。
没有,瓦数太低了,湾湾写作业很伤眼睛的。
雪荔仰着头一直看着他,站在大桌上的男人身躯一再被拉长,他的针织衫微微提高,紧窄的腰部露出黑色内裤的边沿,雪荔放下视线,看着他黑色的裤子,那两条长腿绷的笔直,微微向上凑着。
换好灯泡,傅耀希从桌上下来,雪荔本能的伸手去扶他,他抓住雪荔的手,穿上了拖鞋。
两人又极其自然的松开手,傅耀希转身就去厨房,扔了换下的灯泡,斜了半个身体出来,问雪荔:衣服洗完了吗?
雪荔依旧站在桌边,朝傅耀希点点头。
他莞尔一笑:那吃饭吧,过来帮我端菜。
傅耀希把盛好菜的餐碟放在厨台上,等着雪荔端出去,他把电饭锅揭开,用饭铲松了松米,盛了两碗往外端,与又折进来端菜的雪荔迎面。
雪荔本能的让开,傅耀希从她身边走出去,雪荔出来的时候,傅耀希已经夹着筷子开动了。
雪荔在他对面坐下来,傅耀希一直埋头,吃的很用心,不愧是受过特训的,一碗饭居然两分钟就吃干净了,他刚要站起来,雪荔朝他伸出手:我来吧。
傅耀希把碗递给雪荔,雪荔进厨房给他盛饭,还特意压紧了饭,多盛了一铲子。
回客厅的时候,傅耀希换到了雪荔旁边的位置坐着,雪荔虽然顿了顿,却什么都没说。
他接过碗又像饿狼般吃了起来,雪荔却看到自己碗里多了许多菜。
她坐下来,偷偷看着他,傅耀希不停的咀嚼,然后扒饭,白雾般的光线从头顶洒下来,他的眉眼显得又梦幻又清隽。
你看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他夹了块鱼给雪荔,淡笑着敲了敲她的碗:赶快吃饭。
雪荔特别尴尬,埋头扒起饭来,雪荔第一碗还没吃完一半时,傅耀希已经吃饱,人又去厨房忙碌了。
菜锅里还有等量的红烧鸡,傅耀希用塑料饭盒装好,擦干净盒子边沿的水,放进了冰箱里。
灶上还煨着排骨,已经闻到香味了,他蹲下去,用抹布把地抹干净,收拾了墙壁边溅到的鸡血,又把垃圾袋缠了个结,拎到门外。
他从身边走过,雪荔没有抬头,其实眼睛一直跟着他,这样的相处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回到厨房,傅耀希从厨台下的柜子里找到了平时买菜积下来的塑料袋,把垃圾桶套上,然后开始刷菜锅。
他的动作非常快,刷完菜锅擦干净水,放在一边灶头上。
抹布用洗洁精清洗后擦干净厨台,一切琐碎都忙完,只有另一只灶头上炖的排骨还在滚沸。
傅耀希用筷子戳了戳肉,差不多已经烂了,他最后一次洗干净手,从厨房走出来。
雪荔,排骨再炖个二十分钟就可以吃了,冰箱里还有一盒红烧仔鸡,你跟湾湾明天吃。
他在沙发边穿夹克,然后翻了翻自己口袋,找到手机点了点,转身就往门口走。
雪荔迎了过去,交握着自己双手:你走了吗?
傅耀希在蹬皮鞋,轻轻嗯了一声,穿好鞋却突然转过身,捧起雪荔脸颊在她唇上印了个吻。
几个孩子参加了全省体育竞赛,还得回体校,他高她太多,轻轻松松的揉着雪荔发顶,就像对待湾湾一样,有事打电.话给我。
他转身就出去了,雪荔听到他的脚步声踩踏在楼梯上,越来越远。
聂颖谦从来没有给过她这种平淡的幸福,与她一起下班一起买菜一起做饭,她甚至不知道聂颖谦会不会换灯泡。
雪荔关上门,屋子里很安静,她看着桌子上还没收拾的碗筷,冰冷了两年的心终于感觉到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