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爱: (一)初恋(一)初恋
我有一个从小就认识的朋友。
自我有意识开始,他就总是在我身边,小时候的记忆几乎都是跟他有关的。
据我妈的描述,我们在两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认识。
那时她债务缠身,带着年幼的我从远处搬到这个镇上。
虽然成功摆脱债务的缠绕,但她当舞女的微薄收入还是不足以维持生计,想在白天多做一份兼职,又没法把我独留家中,弃之不顾。
若不是有邻居主动帮忙,我们要不就因无法支付房租而流浪街头,要不就在家里饿死了。
而当时的善心人就是他们一家——育有两名孩子的一对年轻夫妻。
他们不但没有嫌弃我妈的舞女身分,也从没在意过我妈是怎样怀上我的,一直只把我们当作普通母子看待。
见我妈晚上经常不在家,特意前来了解我们的处境后,他们就说照顾两个小孩和三个小孩都没差,让我在我妈外出工作期间过去他们家里玩。
自此以后,我就成了他们家的常客,也多了个年纪相约的玩伴。
他叫作柴己,比我少一岁,有一个比我们大五六岁的哥哥。
因为他哥跟我们的年纪差距比较大,又有自己的朋友,所以很少和我们一起玩,我对他哥小时候的印象就只有很高大和很聪明。
不过柴己就正好相反,我记忆中的每一个他都是那么娇小笨拙的,即使到了现在,他的身高还是只到我的肩膀,而且智商跟身高相符。
偏偏这么一个他从小就爱打架,完全不是会被人欺负的那类型,像隻凶猛的吉娃娃犬般好勇斗狠但又令人担心…唉不,令人担心的主要原因应该是他比吉娃娃笨太多。
单凭他在初中为止都一直以为我的名字是「鱼」这一点,就知道他有多笨了…
我的本名是郭俊宇,小时候我妈喜欢叫我「小宇」,其他人也就跟着用这个称呼,他亦同样。
起初双方家长都以为他还小,所以才发音不正把我叫作「鱼」,没特意纠正,然后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听见他喊「鱼」也没觉得不妥,包括我在内。
岂料在我留级一年并成为他的同班同学时,他看到座位表竟嚷着说老师把我的名字写错了,才解开了这个长达十多年的误会…
到了现在,他依旧把我叫作「鱼」的,说什么一时三刻不好改、喊别称比较有亲切感之类,后来还跟新认识的朋友给我起了「鯊鱼」这个外号,说这样听起来比较有霸气…
这样又笨又任性的人,我竟跟他当了十多年朋友,还喜欢上他…真是连我也觉得自己十分可悲…
可是儿时玩伴没法挑,喜欢上也就喜欢上了,而且他的任性有一部分是我过度纵容所致的,事到如今已经没法再作抱怨。
今后只好多守在他身边看好他,别让他搞出什么乱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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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上的对象是个迟钝的大蠢蛋,我本来就对这份感情没有任何期待,何况对方是个男的?
当了十多年的朋友,这段关係不是说捨弃就能捨弃,既然不会发展成恋爱关係,就没必要做出扰乱目前状态的行为。
由发现这份不知从什么时候萌芽的感情开始,我就做好了隐瞒所有人一辈子的觉悟。
因为就算我能耍手段把那个蠢材弄到手,也难以给我们父母一个合理的交代。
我妈都算了,她也许不太在意这种事,但柴己的父母有恩于我们两母子,我实在不能做出背叛他们的行径。
故此在别人的眼中,我就只能是柴己的好麻吉,或者是跟他年纪相约的监护人,没有更多。
事情本应如此,但在我们认识一个名叫巫舜翟的新朋友之后,我的恋情就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
不知是我跟他混得太熟而露出马脚,还是他跟我是同一类人才能识破的,总之就是失策。
幸好他没打算干涉我们的事,也愿意无条件帮我保守这个秘密,算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不然事情被揭发后会发展到哪个地步,真是难以想像…
自此以后,我就更小心了,儘可能避免跟他人深交,儘量对柴己冷淡一点,不再偏袒他,以减少引起别人怀疑的机会。
再者,我俩多了舜这个死党,就是多了个最佳的掩护,这样三个男生比两个男生经常待在一起自然得多吧。
我原以为这种安然无恙的生活会一直维持到我们高中毕业才结束的,然而事情却在第五个学年產生了变化,主要原因是出自于舜的一个新「玩具」。
那天,柴己整个人都怪怪的,午休找不着人,电话不接,下午的课又全部翘掉,我差点以为他在哪里被人寻仇拐掉了。
临近放学,他才给我发了条短讯,说有点不舒服,自己先行回家了,叫我不用担心。
但据我对他的了解,这种连他都发现有问题的情况,往往都是极为严重的事态,我在收到讯息的下一秒就马上早退赶回家找他。
那个时候他的父母和哥哥都不在家,我就用他们家的备用钥匙进去找他,却被挡在他房门外面,没法第一时间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我没事,你回去啦!」柴己得知我来了,劈头就要赶我走,情况极度不寻常。
「没事就开门让我看看你啊!你是不是打架弄伤哪里了?」我拍门喊道,担忧得眉头紧锁,脸容绷紧。
「不是…我没有打架,也没有受伤,你回去啦!」他否定后有半刻的犹疑,一定是有事隐瞒我。
「我当然会回去,你开门让我看看你,我就回去!」我继续拍门,扭动门把催促。
「回去啦!我不是说我没事吗?!」他少有地坚持,我从没试过像这样被他拒诸门外的,难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他发现我喜欢他的事,所以才…?
「开门!再不开门,我就要问阿姨后备门匙放哪里了!」想到我最不待见的情况,我一时情急使出最后的杀手鐧作出威胁。
「……」之后门后就陷入一片沉默,没再发出任何声响。
「…柴己?」我试探地呼唤,跟着「卡嚓」一声,门就开了条小小的隙缝。
轻轻推开门,就见柴己已经回到床上,抱着一个枕头用不甘心又有点生气的神情死盯着我。
「…所以你是哪里不舒服了?」我带着战战兢兢的心情步进房间慰问,反手掩上门。
「没有啦!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罢了,混帐!」他微噘着嘴向我大声抱怨的表情还是我平时认识的他,被他这样一骂反而让我心里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
「哼,有什么特别事能让世纪大蠢材想一个人冷静思考的?」我走到他的面前俯视他,高居临下地嘲讽着问。
「才不告诉你!」他吐出舌头,对我装了个鬼脸,我就保持笑容看着他。
「啊…不!我不是蠢材!不准叫我蠢材!」他这才发现自己忘记反驳这一点,甩开枕头站起来更正。
看准他站起来的那刻,我转过身一屁股坐到他原本坐着的位置,他就愣住了。
待他回头看我时,那张脸已换成无奈中计又深深不忿的神情。
「这里不欢迎你。」嘴上这样说,但人却坐到我的旁边来,也少了想赶人的气势。
「说吧,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俯身向前将手肘放到大腿上,侧首询问。
「…我…我视你为最好最好的朋友才跟你说的啊!」他皱起那短短的粗眉,瞪大眼睛慎重其事地表明。
「嗯。」我托着下巴等待,垂耳倾听。
「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谁都不可以!」他竖起食指,凑近叮嘱。
「嗯。」我轻轻点头答应。
「我…好像有了喜欢的人。」然后他就有点忸怩地说出来了,我闻言完全呆住,脑内空白一片。
「什么嘛!这是什么表情?!虽然我是…有点笨,但我还是会喜欢上别人的!」他见我怔住呆盯着他,就羞红了脸,瞇起双眼推了我一下。
被他这样一推,我才稍为缓过神来,嚥了口唾液,告诉自己振作一点。
「…是谁…?」脑内第一句闪现的问题,就只有这两个字。
「是…洛老师…」他迟疑半晌后低下头抿起嘴,乖乖交出答案。
「啥?!」听到这个惊人的事实,我立即整个人弹起来惊呼一声。
「别这么大反应啦!」他有点被我吓到了,转过来的眼珠儿又惊又窘。
「他…他是男人!而且还是舜的…你搞什么鬼?!」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得知他有了喜欢的人的绝望感和获悉他对男的也有意思而生起的点点希望混杂在一起,让我的脑子非常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