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星没忍住掀开小小窗帘,抬头正迎上裴逸的目光。原来他穿红色这样好看,骑在高高的一头白马上,身长如松,面如冠玉,姿态仿如出尘而降的仙人。她从没见过他这样意气风发的样子,只见他眉眼温柔,满脸都是笑意。他见到她也是微微一怔,唇角一动刚要说话,喜娘狂奔而来,用身躯挡住了轿帘,肃然道:请英国公先行,新娘子马上跟上。待裴逸被拖走了,喜娘转回身来瞪了纪南星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喜扇!拿好!怎么回事!纪南星哦哦敷衍两声,胡乱举起喜扇挡住了脸。一路上她心都砰砰直跳,相比之下,两侧道旁不绝于耳的鞭炮声竟也没那么响亮了。英国公的婚仪与旁人略有不同,一般人行祭拜之礼的吉时都是黄昏,行完后天便黑了,新郎会在前头应酬喝喜酒,将新娘一个人留在洞房中等他,但裴逸选的吉时是在下午天色大亮之时,行完大礼后自然还到不了晚膳时分,他便可顺理成章地与新娘同入洞房。如此安排,首先当然是要顾忌裴逸到了天黑便看不见了,但纪南星总觉得,裴逸应当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婚仪大典繁复漫长,一对新人如同人偶,被摆布着东跑西颠,在司仪指挥之下,向天地行礼,向皇宫行礼,向祖宗行礼,向父母行礼。最后向对方行礼时,纪南星没有忍住,将一直举在脸前的喜扇再度放低了些。她看向裴逸的目光温柔中带着几分探寻,他则坚定地看着她,黑沉的双眸中没有半点躲闪犹豫。喜娘今日算是一败涂地,送纪南星入洞房时一路都是咬牙切齿的。裴逸如今在临川当官,京中暂时没有他的府邸,洞房便是正钧侯府上他原先的房间,只是重新布置过了,又是一片闪瞎人眼的大红。喜娘将纪南星扶到喜榻上坐着,又恢复了满脸喜气的模样,说了许多早生贵子举案齐眉之类的吉祥话儿,便功成身退,留着纪南星一个人等新郎来。喜娘的脚步声刚刚走出门口没几步,裴逸的脚步声便走近了。他的步伐比常人要艰难沉重些,也要慢些,停在榻前一步的地方便不动了。纪南星此时却拿喜扇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脸,知道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还特意将喜扇斜着向上抬了抬,用扇沿抵住额头,挡住他的目光。裴逸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去拿她手里的喜扇。她并未挣扎,松松地垂下手来,仰面看着他。此时光线明亮,身着大红喜服的两人俱是春光满面。两人一言不发地对视了许久,裴逸忽而腿一软,半跪在榻前。纪南星匆忙伸手去接他,探身搂住了他腰。南星……他顺势趴过来,与她贴得紧紧的,声音发颤道:终于……我们终于不用再分开了……不过是几日没见,但这几日格外漫长,纪南星也顿觉百感交集,眼眶一红,轻声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裴逸趴在她肩上点头,双手贴上她腰背,将她捧在手心里一般,轻声却笃定道:南星,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是我……是我需要你。因而无论她做出什么决定,无论她的决定令他多么难过,他都绝不会想要改变她,或离开她,更绝不会想到再纳他人,令她难过。此前一直无法跟她表态,是他需要一些时间,独自吞咽下他的难过。他声音渐渐发抖,南星,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即便是现在,你就在我面前,我还是想你……见不到你的滋味,我实在是尝的太多了,那比受多少伤都更痛苦,我再也不要尝了……纪南星哽咽着抚摸他背,好、好……以后我每日都陪着你,再也不让你一个人了……她肩上传来微微的湿意,那是他的眼泪已漫溢出来。裴逸抱紧她,喃喃地贴在她耳边道:我只想要你,其余什么我都可以不要。若是没有你,其余一切都毫无意趣……纪南星捧起他脸,轻吻去他脸上星星点点的泪珠,泪眼带着笑看他,大喜的日子,英国公这样英俊潇洒,可不能像我阿耶一样哭肿了眼哦。话音刚落,她自己的两行眼泪却倏地滚落脸颊。裴逸也凑上来亲她的泪珠,两人相视一笑,额头相抵,悄然无声地再度拥在一起。秋日的阳光明媚温暖,将窗格上的大红喜字斜映在两人之间,外头一时寂静无声,身畔萦绕的,只有对方的鼻息心跳。想到将来的日日夜夜都能这样与她相伴,裴逸终于展开一个笑容。他撑着喜榻起身,取来旁边几上盛在琉璃盏中的合卺酒,将其中一盏递给她。她一手接了,一手扶着他坐下,两人手臂交缠,举杯一饮而尽。纪南星放下琉璃盏,咂摸回味了两下,轻声道:挺好喝的。酒太少,她觉得不大过瘾,抬手捏住裴逸脸颊,探身过去吻他,又将舌头伸到他口中,想勾走他唇舌间的一丝残酒。裴逸被她舔了两下便血涌上头,反过来将她一把推倒在榻上,直起身来便脱起了自己身上喜服。午后行仪,可不就是为了白日宣yin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