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站了。姬清和戳一戳金川,抱起豆腐往车下走了。
谢谢你,对不起……刚刚情绪失控了。金川缀在后面幽魂似的低语。
姬清和只顾快步向前走,天黑得真快,也不知道社团给我留门没有。
周围没通地铁,车站离校门口远,还要步行半站路,大家都习惯抄背阴小道走侧门,今晚自然而然也这样走了。
纷乱的心声掺进纷沓的脚步,风声,刹车声,开门声……
金川的惊叫猝然响起。
姬清和回头的瞬间,面包车已经起动,车门还没关闭,金川正被蒙面男人捂着嘴向车厢深处拖抱,双脚逐渐离地,脸庞没入黑暗。
关门!开车的人喊。
姬清和一把按住了车门。
挟持金川的人腾出一只手关门,抠着门把猛推,一番角力,门反而被彻底拉开。
操!快加速!
姬清和随车助跑,蹬地,跃入车厢,抓起挎包就砸向蒙面男的额头。
黑暗里只听见一声巨响,男人就无声无息地软倒了,金川大张着嘴喘气,一眨不眨望着姬清和。
月光颠簸在沾血的脸上,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不愤怒,不悲伤,不恐惧,只有专注。
锃——
急刹车把两人甩在前排椅背上,司机打开车门,连滚带爬地跑了。
血从包角流到姬清和结实的手腕,落在车厢地面,滴答,滴答,汇入男人头下不断扩大的血泊。
杀……杀人了?金川颤抖着握住她的手,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太冷,还是男人的血太热。
手心里,姬清和攥着挎包的手指温暖,平稳,有力。
分手,看病,退社团——突然被掳,突然死人,连环的压力,让金川的大脑一片空白,只会一连串地打颤:怎么办……
姬清和仍然专注地盯着倒地的男人,像盯着案板上一头待宰的牲口。
我好像知道该怎么办。金川,你知道厨艺社的位置吗?
我……我知道。
把我的锯骨刀拿来。
姬清和站在车厢外等,没想到跑来的是江魅。
你怎么来了,金川呢?
她跑得满脸红扑扑的,弯腰撑着膝盖直喘:呼……人晕在半路上,送去医务室了。什么情况?
姬清和伸出手,展示手里的包,自己全身上下只有脸和右臂沾血,不知怎么下意识就躲开了喷血的方向。
不好意思,可能把你的装置砸坏了。
江魅把带来的湿巾递给姬清和,打开手机后背手电筒往车厢内查看,男人头抵着对面车门,仰面躺倒在两排座椅间,面罩已经滑落。
怎么是他呀?金川前男友!
开着车突然跑来绑人,这下只好处理尸体了。
处理什么,懂点法吧,你是不是傻呀……
那怎么办?姬清和抿掉唇角的血。
报警啊!
江魅伸出一只手挥挥,示意姬清和抓紧她的手臂,上半身探入车厢,隔空去测他的鼻息,这还有气儿呢,救护车也叫一个。
江魅缩回车外,看她还在发愣,瞪她一眼,按着她的肩膀连声说:你是正当防卫!来,和我一起说,你是正当防卫!
从警局回来……还能赶上校庆日吗?姬清和用没沾血的那只手抚摸一下挎包,豆汁已经渗出包外。
一击过后,米豆腐恐怕全碎了。
江魅一边拨通120一边继续瞪她。
要不还是分尸吧,我回社团取割骨刀。
分什么!尸……
江魅冻在原地,像省电模式的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回答完急救中心的问题,挂断电话,不眨眼地呆望着她。
姬清和擦一把脸上的血,读不懂江魅的沉默。怎么了?
姬清和,我问你,如果当不了厨师,你会怎么办?
我生来就是厨师,只会做厨师。
如果就是有一些事,一些人,拦着你,不让你做厨师呢?
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尽快成为厨师。
……
姬清和向前走一步,俯瞰江魅凝滞的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敢用沾血的手碰她。不报警了?
她忽然轻松地笑了一下,像卡带后被修复好的音响,流畅地泻出一长串话:我在想完美的解决办法呢,不愧是我,一下就想到了!
真的?
我替你去警局,拖延时间,等到校庆结束,你再来换我,好不好?
可以这样吗?姬清和记不住法条,也不了解警局,她的脑子里只有食物。
当然了,不过等我出来,你要请我吃最新研制的米豆腐,三碗!
没问题,每天三碗。
江魅看起来有些疲惫,打个哈欠,拽过她手里的包靠在车厢上,向前挥挥手背。
快走吧,我眯一会,等警察来。
为了江魅,得做出天下最好吃的米豆腐。
不止如此,还有天下最好吃的臭豆腐,天下最好喝的牛杂汤,天下最美味的一切……
姬清和把染血的手揣进口袋,往亮起灯的校门快步走去,江魅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夜色朦胧,首先隐藏了她染血的外衣,于是她不必是罪犯,而后吞没了她的五官,于是她不必是美人,最后模糊了她的轮廓,于是她不必是妓女。
终于可以,只做一个厨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