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猜得不错,这日本女人就是当初来看铺子的时候,在隔壁见过的客人。
那时金掌柜问她借了胸针去,照着样子给那日本女人做成了头饰,这会儿正插在鼓鼓囊囊的发包上。
对方听不懂她的话,却很是礼貌地连连点头,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格外诚恳,却让流萤有种过于客气的疏离感。
对于这种过分的客气,她自是没有什么想法,无论是点心铺子还是隔壁,都是自家生意,来者是客,流萤也客客气气地拿了柜上试吃的点心,给那两个日本女人都递上一份。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们慢用。她抢在赵家义出言之前回头去嘱咐程嘉澍,这边你招呼好。
程嘉澍不晓得其中的事,只点了点头。
流萤出门便拐进了隔壁书店,她可不要再给赵家义机会下自己的面子。
然而在对上书店老板目光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赵先生。
流萤的小脸染上一层羞窘的绯红,赵先生也是一愣,而后才恢复了寻常神色。
姑娘今日…要看哪些书?
我是…来付上回的书钱。
流萤瞬间回想起来,先前帮心远借的小说还没付钱。
那些书我弟弟很喜欢,都留下了。
她低头就要掏钱,赵先生却出言拦道,书钱不着急,就当做…礼物送给姑娘。
礼物?
不年不节的,哪里有什么送礼物的由头。
书店老板顿了一顿,开口道,就当做姑娘逢凶化吉,铺子重新开张的贺礼。
流萤眨巴着眼睛刚要拒绝,他却推了推眼镜,将视线挪了开去。
待姑娘成婚,再送些你喜欢的。
闻言,流萤小脸一红,您别破费,报上说的也…不可尽信。
赵老板点点头,笑得有些木讷。
流萤不过是来躲清静的,眼下也没了结算书款的话题,空气安静下来,带着些许尴尬。
她环视一圈,心思也随着转了一转。
您这儿还是这么多爱书之人。
都是老主顾。
赵先生瞧出她有意拖延,便耐心顺着她搭话。
我瞧这屋里的光线多少有些暗,您门前也有一块地方,若不然也拓出去,咱们连在一起,门牌挂出去也显眼些。
听她这话,赵先生将手中的笔放下,也看了看店里,客人们几乎都弯着腰坐着,将头埋得很低。
他略显尴尬地一笑,是有些暗,姑娘蕙质兰心,给的建议果真是好的。
他让了一下身子,流萤见他身后摆着两个暖瓶,跟前还有个纸糊的小盒子,也没标价,瞧着像是随缘打赏。
流萤舒展眉心继续说道,我那边虽说是拓出去了,可也总是空着,没什么人真的来坐,您这边人多,我想,不如咱们就连上,成了气候,两边都便宜。
一串话说出去,赵先生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的,她才想起来自己这话说得是有问题的。
我没有做您这边生意的意思,就是想着,能像咖啡厅那样置些露天的座位,能多些客人…我那边会注意,绝不会吵到您这儿…若是您介意,那…
流萤吞吞吐吐地解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书店老板忙出言宽慰,姑娘说哪里话,上回的办法很是奏效,姑娘这般聪慧,屡屡伸出援手,赵某感激不尽,哪里会介意。
那、那就是说,您同意拓出去?
流萤忽闪着一对杏眼,难掩希冀的神色。
书店老板叹息一声,只可惜,我已经打算闭店歇业了。
流萤一愣,这,这怎么就要关了?是生意不好?
若当真是生意惨淡,她也愿意出谋划策。
书店老板摇摇头,神色略显怅惘。
实是因为有其他的打算,不日便要启程回老家去。
他微微仰头,环顾店内,继而收回目光,迎上流萤错愕的眼神,缓声道:姑娘也不必遗憾,此段时光,得芳邻相伴,实乃赵某之福。人生之路本就聚散无常,离别之际,唯愿姑娘日后所行之径,似阳春烟景,繁花相迎,岁岁常葆宁谧,诸事如意顺遂,无有波澜,安享清平之乐,福泽绵延无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