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临长江的红瓦寺庙,方刹聚山顶。紧邻年结,香客稀零。
桧柏院墙外飘扬。佛堂高殿里,正敲木鱼、念经咏唱。
正院内,三角彩旗飘,钟磬鸣。
游鸿钰径入清寂山门下,接待人员的指引,调向正殿左侧。
一条两面红墙窄道,头顶高而华丽的长长屋顶,需要躲一下融化雪水,最后还要往外绕开,红方消防栓。
登上后殿石阶,装模作样背手不知给谁看,余光瞥见,身后殿内,盛放不少香蜡资烛。
生活区的院内,有一大块空地,运动队伍里,就有照微。
好几排穿宽松运动衣的人,中老年女性居多,褐色禅修服倒少有,没剃发。
她也不知道那种行走方式叫什么,她们排着队,重点似乎在于抬脚、迈步、落地,姿态心绪类如冥想。每个人都显得心外无物。
她站得高,照微一眼瞧见了,暂离运动队伍。游鸿钰稳稳走下阶梯,照微离开队伍,仍需请示。
照微引她到禅修生活区最外,靠近主殿无人的贴墙黑色游廊。墙边,字画紧密排贴,社会各界人士送来,玻璃画框镶裱。
她们漫步在自然光的晦暗里,都不由而同地,看了几眼那些送来的字画。游鸿钰视力极好,收敛眉眼时旁人觉得她有那么一点不耐烦,可是很快,她转过头来,却是平和地问照微:我能不能抱你?
照微一脸你真奇怪,讲:你今天好有礼貌。
她抱了下照微。嗯,是一个实型,腰围据说只有55厘米,侧身也是薄成一片的家伙。确定了,照微不会人死灯灭,也不神叨叨。而且,自己也没构成性骚扰。邱叙确实以教棍让她注意到一些,自己习惯用肢体语言表示亲昵而会忽略的一点,邱叙功不可没。
照微他爸说,照微只是上山禅修。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初三,这一班跨春节了,隆福寺只收往期学员。
隆福寺的花园涤荡心灵,游鸿钰与她漫步,讲:我刚提了两箱东西去你家。那些东西,你爸给放冰箱了,禅修结束也能吃到。顿了顿,我还在你家闻到了药酒香。
你鼻子那么灵的啊。照微那张清逸的脸眼珠子亮莹莹的,当她说的啊,像哒,却隐含清楚这些的语气,即使面露心悦,是厨房吧……厨房好像是放了一小瓶酒,喜欢的话你直接拿啊。哦!你不说我还忘了,就咱们老别墅那,我爸改造了一个地下室,里面打横的两间屋子,摆了七八个大酒缸。
照微父亲搬家早,那栋楼早租给别人了。
……我小时候去你家吃饭,就看过的呀。你说下面有老鼠,谁爱去谁去。实际上哪有老鼠。游鸿钰停下步伐,手背按埋入墙里的黑木柱上,朝对方露出十分胸有成竹的笑:我老早就想和你商量这件事……我有个想法……
一阵风拂过纸莎草团,刮过山顶格子砖上的融化雪水。
有一位游客,在生活区院墙后,方灌木丛与石子径上喂猫。小和尚来照看,是为防游客沿石子径,走过小湖泊石桥,到对面,禅修班的休息屋舍。
在与游客交流时,小和尚微笑解释道,小猫现在猫条吃得多,有些挑食了。
小和尚望湖泊对面,屋舍黑檐下,一位禅修同修和另一位正靠墙,山下来客抱手时脚绊开黑长外套。
像在谈什么要事。
这次,你会信我吗?游鸿钰说。
为什么不呢?照微眨了眨眼,你好像给了我很高的待遇。她笑着,温声细力地,秘书这个活,以前也有人把我推去做,但是做了两天,我就离开了……照微的眼珠会笑,在她每次吐露透白质地的抱怨时。
游鸿钰笑了笑,继续低声告诉她:这个好解决,总之,你得进来,在我身边……
小和尚送走客人,自己也准备离开,最后看了一眼她们。
偏健颀那位,手忽然扶了扶灰绒护耳帽,侧过半边脸去,下颌抵立领后,秀玉成石的凤仪神采。
偏瘦那个同修,渐渐点头。嘴唇微笑,那是慢慢地笑。
偏健颀那位讲完了,笑容越发狂妄,眼睛里有亮光,一头狮子,要把所有都吃掉。
讲完事,游鸿钰呼吸山上的湿白雾气,好像是比市里振神。难道于璟还和人组团徒步郊野。好雅性,并且两星半难度。眼睛扫过长江下峡谷上绿林的电塔排布,以旁人看来就是吊儿郎当不专心的模样,抬手机看信号、电池电量。
你来禅修,原因是什么?游鸿钰眼睛微亮,闲笑道。
我要撕烂你的嘴。剪了你的皮。把你唯一干净的内脏按牲畜标准市价卖——当游鸿钰在一对一的对话里,听对方又张嘴对自己扭曲现实。
书翻累了。照微是那么安稳又写意,后方是干燥的白石栏杆。
在家打坐就可以做的事,你跑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