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交恶的导火线,是韩璇三十八岁的生日宴。因为是小生日,景仲安没有大摆宴席,只是请了两边的亲朋好友,在某个五星级酒店摆了五六桌,当时奚楉刚刚住进景家没多久,一直跟在景奶奶身边,听到景家几个人商量着要让景若榆改口叫韩璇妈作为生日礼物,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连韩璇都知道了,韩璇当时挺高兴的,还特意去挑选了好几样景若榆喜欢的礼物,准备当场送给他。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生日宴当天,景若榆去敬酒的时候,依然叫了阿姨。
因为这件事情几乎已经传得板上钉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韩璇非常难堪,脸色都白了,景西辞当时才十二岁,当场就发了飙,把餐桌掀翻了,扑上去和景若榆打了一架,骄横跋扈的小霸王之名由此而来。
后来景西辞在景仲安的高压下不得不和景若榆握手言和,但裂痕无法弥补,等他成年后羽翼丰满,景仲安的话也不听了,我行我素,高兴了视景若榆为空气,不高兴了就冷嘲热讽。
景家的长辈都喜欢景西辞,景奶奶尤甚,对景西辞可以说是无条件的宠溺,为此,奚楉小时候也和景西辞亲,一直跟在景西辞的屁股后头一口一个西辞哥哥,后来景奶奶过世后,她搬到了景仲安这里,和景若榆相处得多了起来,才发现景若榆和那些长辈们口中说的冷漠、孤僻、养不熟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符合。
和景西辞的桀骜不驯完全不同,景若榆斯文温润,对父亲和继母尊敬有加,对奚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也十分关爱。
如果抛开那个称谓,景若榆甚至看起来更像韩璇亲生的。
奚楉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执着于阿姨和妈这两个称谓,固执地不肯对韩璇改口。
这两年,景西辞忙着自己创业,景若榆埋头自己的教学和考古,两人在家里碰见的机会不多,今天这是撞在一起了。
奚楉心里暗暗叫苦,往后一退,退到了楼下越野车视线范围之外,小心翼翼地问:你又和他吵架了?
景西辞调转视线,似笑非笑地看向奚楉:他配和我吵架吗?
完蛋了,今天这顿饭看起来是吃不太平了。
奚楉胆战心惊,想了半天,硬着头皮小声劝道:他这两个月也就回来这么一趟,你别让景叔叔难做好不好?大家开开心心地吃一顿饭,别生气。
你倒是挺心疼他的,景西辞压了压火,淡淡地问,那要是有一天我们俩成了仇人,只能帮一个的话,你帮谁?
怎么会呢?奚楉柔声道,你们俩又没有利益冲突,景叔叔明摆着就是选了你做继承人,韩阿姨那里的也都是你的,你有妈妈、有事业、有未来,他什么都没有,就只是个闲散的大学老师,每天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何必再和他过不去呢?
景西辞的眼神凌厉地从她脸上剜过,语声冰冷:所以,你也觉得我只是投胎投得好,对吗?
奚楉瞪大了眼睛:我哪有这个意思?你当然不光光是……
砰的一声,景西辞回了她一记重重的摔门声。
奚楉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来哪句话触碰到了景西辞的忌讳,让他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进而发了这么大的火。
景西辞投胎的确投得好,但谁也没否认他本身的优秀,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他怎么就这么爱钻牛角尖呢?话也不听完整就生气跑了。
正迟疑着要不要过去哄哄呢,赵姨敲门叫她:小楉,先生太太他们都回来了,下来吃饭吧。
餐厅里,景仲安和景若榆已经入座了,父子俩不知道说着什么,面带微笑,神情放松,奚楉进去打了声招呼,乖巧地坐了下来。
景仲安已经五十多了,但看起来依然年轻,眉宇间的些许皱纹非但没有让他显老,反倒增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衣着打扮,都透着一股儒雅的温雕,风度翩翩。
奚楉刷手机的时候会被推送各种新闻,混杂在各种娱乐财经消息中,偶尔就会跳出关于景仲安的八卦,暗示他金屋藏娇或者和下属、网红、明星暧昧不清,底下的评论也很毁三观,什么这么帅的大叔我也可以、这么有钱,当小三也赚到了之类的,让人无语。
虽然这种事情在富豪圈里比比皆是,但奚楉坚信,景仲安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她的信心一则是来源于景仲安的人品,二则当然是因为韩璇的优秀。
韩璇现在虽然已经四十多了,但依然身材窈窕、肤白貌美,宛如三十上下的美女,和奚楉站在一起,两人不像是两辈人,倒像是同辈的姐妹。
她的五官明艳,景西辞就遗传了她的大部分特征,令人过目难忘。不是奚楉对她有滤镜,现在网上的那些美女,都没有韩璇有气质,就算有一两个不相伯仲的,也比不上韩璇因为事业、财富而带来的自信和从容。
景仲安有这么一颗明珠在,又怎么会去喜欢别的鱼目呢?
没一会儿,韩璇和景舒沅一起进来了,奚楉赶紧站了起来,叫了一声韩阿姨。
韩璇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夸了她一句:小楉,还是你厉害,一下子就把我们家的小霸王请回来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头疼到什么时候呢,这两天他爷爷、他外公都打了电话过来,非得说你景叔叔和我又欺负他了。
奚楉没想到刚才气景舒沅的话这么快就被传到韩璇耳朵里了。
她心念一转,顿时明白景舒沅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这次父子俩闹矛盾,想必韩璇也居中调停了,景西辞不听韩璇却听他的,作为景西辞理当最亲近的妈妈,再豁达心里也要不舒坦一下。
景舒沅挑拨离间可真有一手。
她赶紧解释:没有,是西辞哥本来就想回来了,我叫他他就顺水推舟了。
景仲安哼了一声,不悦地道:也就是你们惯的,不回就不回,难道天能塌了?看着,再这样下去就无法无天了。
韩璇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那要么你再揍他一顿,好好管教一下他?我就不明白了,儿子想先自己创业做出一番事业,有什么不妥当的吗?你至于给他扣上这么大帽子吗?
景仲安语塞,好半天才道:好高骛远,不如脚踏实地来得稳妥。
哥,你也真是,难道都像若榆那样才叫脚踏实地啊?景舒沅半开玩笑地道,西辞钻研的是高科技,那可是踩着黄泥巴考古可比不了的。哎呦,若榆,拿你打个比方,你不会不高兴吧?
景若榆神情自若:当然不会。
那就好,景舒沅往门口张望了两眼,西辞怎么还不下来?赵姨,你再去请一下。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景西辞进了餐厅。
抱歉,有事耽误了一下,他拉开椅子,在韩璇身旁坐了下来,妈,怎么一个月没见,你又变年轻漂亮了,走出去说你是我姐都有人信。
韩璇的脸色稍缓,嗔了他一眼:就你嘴甜。
人都齐了,赵姨赶紧把菜一道道地端了上来,大家默契地避开了父子俩上次吵架的起因,聊起了自己身旁的趣事,奚楉担心的场景没有出现,景西辞很配合,有问必答,还时不时地替韩璇夹菜,一副孝顺体贴的模样。
奚楉放下心来,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景舒沅和景仲安商量景老爷子七十九大寿的事情,奚楉听了一会儿,景若榆把赵姨刚端上来的小鲍鱼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尝这个,冷了就不好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