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狂风暴雨,就可能会对准赵煦,倾泻而来。
在皇位面前,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
那些人,什么事情都敢做!
赵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对那宦官说道:汝去将冯景唤来,我有事要吩咐他!
诺!这宦官忙不迭的领命而去。
没多久,一个三十来岁,身材魁梧,脸型略方,面色稍黑,身着紫袍的宦官,就来到了赵煦面前。
这宦官到赵煦跟前,便躬身行礼,拜道:臣景拜见延安郡王,未知郡王唤臣前来,有何吩咐?
这宦官就是服侍赵煦的内臣,勾当庆宁宫冯景,不过,如今的冯景,来赵煦身边还不长,他是去年十二月末,才被赵煦的父皇亲自调来庆宁宫的。
赵煦看着冯景身上穿着的窄袖紫袍公服,眼睛在他的脸上端详着,身体微微前倾。
这是上上辈子,亲政以后,养成的习惯。
也是一种身体语言,意在给人一种‘我很认真,所以,也请你认真’的暗示。
不过,现在的赵煦太小了。
实岁八岁多一点的他,哪怕是在身边的内臣眼里,也属于没有自主行为能力的孩子。
所以,赵煦并不能确保冯景能认真起来。
赵煦想了想,对冯景说道:我听说,卿是故李忠敏公保举的?
冯景颇为意外的抬起头,惊讶的道:郡王竟知此事?
赵煦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忠敏公,忠心社稷,死节殉国,诚为内臣楷模,我虽在深宫之中,也曾听说过忠敏公的故事,只恨未曾亲眼见过忠敏公!
冯景有些激动了,躬身哽咽:忠敏公若知,郡王殿下如此厚爱,即使九泉之下,也当含笑!
赵煦微微一笑,看着冯景,道:卿既是忠敏公保举的,自也当是忠臣!
冯景立刻从赵煦的话中,品出了点什么,当即条件反射的躬身:臣愿为郡王殿下牛马走,惟愿贱躯先填沟壑!
这就对了!
赵煦要的就是冯景的认真。
所以,他才会绕一大圈,去提冯景的保主。
所谓李忠敏,就是李舜举。
元丰五年战死于永乐城,殉国后追谥忠敏。
这位内臣,在九百多年后,还有着文物传世。
就是泰山的白溪白龙池石刻。
在新世纪的时候,赵煦还去看过,保存的不错!
在大宋,保主和保举人之间,是密切联系的。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为过。
而赵煦知道,冯景视李舜举为父。
他才会特别提起李舜举的名字。
这就好比新世纪,老板想要员工加班,却又不想给加班费,就只能画饼或者pua。
现在的赵煦,没有权力,甚至连金钱也没有多少!
就只能拿冯景视为再生父母的保主来激(威)励(胁)了。
善!赵煦观察着冯景的神色,微微颔首。
虽然上上辈子,冯景已经用他的生命,证明过他的忠诚。
可终究如今形势不同,情况也不同。
赵煦需要确保冯景严肃认真,这关乎他的后续计划,也关乎他自身的安危健康。
我有两件事情,要拜托爱卿去去办!
郡王殿下但请下令,臣万死不辞!冯景深深一拜,严肃的说道。
第一件事……赵煦伸出一根手指来:卿去替我,从资善堂中取来笔墨纸砚和佛经来!
说到这里,赵煦眼眶微微发红,深情的说道:父皇卧病,身为儿子,我却不能亲侍汤药于御前,已是不孝!
说到这里,赵煦就轻轻抽泣,哽咽起来:为人子,不能侍汤药,也就只能为父抄写经文,向神佛祈福了!
冯景和周围的宫女、宦官,全部躬身说道:殿下纯孝,必感动天!
冯景更是说道:臣这便去资善堂,为郡王取来笔墨纸砚及经书!
延安郡王主动要求为官家抄录佛经祈福。
这是最大的正确。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可以阻挡。
不止如此,冯景还知道,他必须将这个事情高调的传出去。
让其他人知道。
特别是太后、皇后!
赵煦止住哽咽,看向冯景,道:此事,卿须低调为之,不可惊动他人,尤其不可惊动太母、母后!
冯景听着,几乎不可思议。
他本以为,这是延安郡王身边的人,给延安郡王出的主意。
但,现在延安郡王却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这实在是……
所以,延安郡王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抄写佛经为官家祈福?
不可思议啊!
郡王才多大?
竟纯孝至此!
冯景不禁为自己之前内心的龌龊而感到羞愧。
顿时,冯景看向赵煦的眼神就完全变了。
就听着延安郡王坐在床榻上,认真的说着:这第二件事情,便需要卿,亲力亲为,亲自监督了!
郡王请吩咐!
我从今日起,要斋戒!赵煦缓缓说道:庆宁宫中,一切膳食,皆不可有荤腥!
一切饮水,皆需煮沸,然后以细布过滤!
此事,卿亲自监督,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冯景听着,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着赵煦。
他只觉,端坐于床榻上的郡王,仿佛菩萨一般,浑身都在散发着光辉,温暖并感染着他的心。
当即便躬身长拜:臣谨遵郡王之令!
赵煦见着,知道冯景肯定会用心了,便点点头:且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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