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达的大兄视线转移,看向李彦,很是诧异:好霸道的角抵劲!
尤七在同伴的搀扶下,站稳身子,不敢再过来,怒喝道:野小子,别仗着有几分蛮力,就敢放肆,大郎一张帖子,便能拿你去衙门里问话!
李彦捏了捏拳头:哦?
尤七一惊,赶忙抬出背景:大郎之父,正是我姑臧县康少府,分押法曹,缉凶捕盗,惩戒不良,难道拿不得你这田舍……
不得无礼!
但他说到一半,居然被康家大郎呵斥打断,此人看向李彦,语气里带着欣赏:我康猛一向敬重健勇之辈,阁下英武豪迈,未请教?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不错。
李彦撇了撇嘴,这套路普通人都瞧得出来,看向身后脸色发白的康达:三郎,你回去不会被收拾得更厉害吧?
有阿娘在,阿娘会保护我……
康达摇摇头,脸色苍白,鼓起勇气:元芳,大兄很霸道的,你还是避一避吧!
李彦笑道:放心,他奈何不了我,走!
对方的爸爸,和现在的狄仁杰是一个官,别看品级不高,但在县里权力不小。
如果得县令信任,又有当地望族支持,断案、缉凶、审判,全权负责,那就相当于后世的公检法一把手,对平民百姓来说,根本得罪不起。
但李彦怡然不惧,拉起康达,向着门口走去。
双方视线对接。
康猛自矜,李彦从容。
哈哈,好!最终,康猛轻笑,侧身让开。
他摆出大度姿态,还对着弟弟康达道:阿耶从小就教导我们,得人者昌,失人者亡,三郎能交到这样的友人,为兄很是欣慰啊!
康达松了口气,拱手行礼,一板一眼的道:谢大兄赞!
大郎,那田舍儿自恃勇武,折损我等颜面,就这样放他走?
目送两人离去的背影,尤七却不甘心,低声道:我们跟上去,这次有了防备,定能给他个教训!
不必如此。康猛吩咐道,你们去查明此人住处,备份厚礼,送入他的家中。
这……尤七有些不情愿。
还不快去!康猛声音一冷,三郎性格柔弱,友人极少,我身为兄长,岂能不关怀一二,替他把把关?
阿奴明白了。尤七这才领会,露出笑容,请大郎放心,我等一定展现诚意,让那小子为大郎所用。
康猛摆摆手。
高门望族的子弟,千金买骨,邀买贤能,是从小必学的课程。
摆出礼贤下士的架势,几句夸赞,些许财物,就能让出身卑贱的下民卖力效死,何乐不为?
相比起来,宣泄武力是最低级的手段,几句话不合,就要动手,那是街头亡命徒的行为。
当然,如果对方不知趣,他父亲麾下有不良人。
那是真正的江湖子,手上都沾过血。
十一月的贡举,三郎不能中举!
否则这份家业,就不再属于我,而是要全力运作,助他成为选人了!
看着手下去办事,康猛眼中闪过阴沉。
他和康达是兄弟,却是同父异母。
康猛是长子,母亲死后,父亲康县尉续弦再娶,生下的二子早夭,三子就是康达,疼爱有加。
康达也争气,聪颖好学,是块读书的好料子。
这大大威胁了康猛的地位。
大唐荫授制度,五品官员可以荫及一子,而长安的京县尉,品阶只不过是从八品下。
如康县尉这种上县县尉,仅仅是从九品上,和五品的差距,比五品到宰相都要大得多。
换而言之,康猛哪怕是嫡长子,也根本没可能凭荫入仕。
反倒是康达,一旦过了贡举,去长安参加科举,就有了机会。
科举目前虽然不占主流,但较为公平,适合展现才华,再辅以家世,是成功的捷径。
这对于目前子弟仕途不畅,只有丰厚家财的武威康氏来说,十分重要。
寒门子弟嘛
但康猛同样希望用钱运作出一个选人身份,显然单凭他父亲的职务,是无法同时投资兄弟两人的,必有倾斜,以致于他找机会就打击弟弟的自信,期望弟弟连贡举都考不上。
因此李彦的出头,也被他视作危险的信号,脑海中已经有了种种计较。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尤七等人匆匆回来:大郎,那田舍儿……那位小郎君的身份不简单!
康猛注意到了称呼的变化,诧异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尤七满脸震惊:那位小郎君刚刚出学馆门,就遇到了一队从长安来的宫中禁卫,为首的千牛备身认出了他,要带他回长安,认祖归宗!
康猛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荒谬,圣人从未来过陇右,皇族宗亲岂会流落到我凉州?
他不是皇族宗亲……
尤七摇摇头,吞咽着口水说出一个高门的名字,这个世族,别说他这类随从跟班,就算是康猛这种凉州世家子,都变得不值一提:他是陇西李氏子弟。
陇西李氏……怎么可能?
康猛双眼圆瞪,身体轻颤:庶出?
尤七再度打破了这个希望:不,是嫡系,那位千牛备身说,他的祖父是卫国公。
卫国公……
康猛怔了怔,当记忆里这个如雷贯耳却遥不可及的名字,与刚刚见到那褐麻布衣的小子联系在一起,终于压抑不住满腔的荒谬与惊骇感:
卫国公李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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