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陈东的逼问,赵晦沉默片刻:这些事情,阁下还是去问知府吧,他知道的应该比我更多。
嗙!
陈东再敲惊堂木:带陕州府前任知府焦仪凤!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官员,很快被押到堂中待审。
陈东的脸色非常难看,并未直接进行审问,而是说道:有一支焦氏迁到丹阳,我也是丹阳人。少年求学之时,我那位恩师便姓焦。恩师告诉我,为人应当方正,德比才更重要。恩师还以族叔举例,那位族叔当然也姓焦,讳千之。你可曾听说过?
焦仪凤顿时羞惭难当,低头说:正是家叔祖。
陈东又言:我听恩师说,阁下的叔祖官至大理寺丞,告老回乡竟然没有房屋可住。还是靠学生资助钱财,才能建房定居颐养天年。他两袖清风,洁身自好,在大理寺翻了许多冤案。
这番话说完,焦仪凤已抬袖遮脸。
不肖子孙,辱及祖宗清誉。我死后若能下葬,还请转告焦氏族人,把我埋得离祖坟远一些。
说罢,焦仪凤突然冲向柱子。
押他进来的官差,已经退到两侧,此时根本反应不过来。
幸好他双脚戴镣,无法大步奔跑。
小碎步冲到柱子前,额头猛地一撞,鲜血涌出却没当场死去。
三法司官员惊慌站起,先让候在堂外的仵作进行抢救,同时派人去请东京最好的外伤医生。
陈东怒吼道:所有涉案之人,捆在椅子上听审!
这个寻死自杀的焦仪凤,其叔祖名叫焦千之。最初是吕公著给儿子请的家庭教师,很快又获得欧阳修青睐,才能卓著,为官清廉死无余财。
嗙嗙嗙嗙!
陈东胡乱拍打着惊堂木:把前任河南按察使陈洪带上来。捆住,要捆严实了!
陈洪是福州侯官县人,政和五年进士。
之所以强调科举年份,因为太子也是这年进士。如果有好几个官员,资历、政绩、人脉都差不多,那么政和五年进士必然优先提拔。
朱铭从来没有表态过,但吏部却喜欢这样做。
陈洪任由皂吏捆绑,全程一言不发。
你跟衢州大族没有瓜葛,为何帮着毛氏脱罪?陈东问道。
陈洪还是不说话。
刑部右侍郎叫潘良贵,同样是政和五年进士,而且还跟朱铭私交甚好。
他开始良言苦劝:你我皆为太子同年把案情交代清楚,或许还有情分可讲。当年你我一同中第,也曾在金明池把酒言欢。你说要扫除朝中奸邪,今日你又跟那些奸邪有何不同?莫要再自误了!
唉!
陈洪一声叹息:我收了毛家的钱财,帮他们把案子压下去。
潘良贵脸色阴沉道:别人不知,我还不知道吗?你当初进京赶考,身边奴仆就有七八人。以你家中财力,毛氏得拿出多少钱贿赂?
陈洪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我真是收了贿赂。
潘良贵深吸一口气:看来伱的事情不小,说出来必定牵连家族。可这么大的事,你真能隐瞒过去吗?
陈洪面如死灰再次闭口不言。
连人带椅子,把他搬到一旁,陈东见撬不开口,决定先审其他人,带死者亲属上堂,不用捆绑。
一大群人被带进来,男女老少皆有。
书记官开始念刚才记录的供词,问道:死者家属,对这些供词可有意见?若有遗漏,或者不认同之处,都可以当场说出来。
家属们互相看看,都没有反对意见。
陈东挨个问讯,又记录了一大堆,为案件补齐了许多细节。
接着再提审凶犯家属,供述内容同样差不多。
陈东突然指着陈洪,问凶犯的父亲毛知柔:你们是怎么让按察使帮忙遮掩的?
毛知柔回答:私下贿赂了五千贯,又搬出朝中重臣吓唬他。
胡说八道!
陈东拍桌子怒吼:此人出身侯官陈氏,家族世代经营海贸,他就缺你那五千贯钱?他家的那些产业,在福州不说数一数二,排进前五必然绰绰有余。为了区区五千贯,他冒着杀头的风险帮你压下命案?
他侯官陈氏虽然在朝中无人,却也有不少姻亲做地方官。他自己还是太子的同年,已经官至一省按察使,他会怕你随便搬出几個重臣来吓唬?
我告诉你,这桩案子已经不是凶杀那么简单。莫说你家已搬到陕州,就算是江山毛氏正宗也担不起!
从实招来!
毛知柔哭丧着脸:真就是这样,小民所言句句属实。
大理寺卿叫吴懋,朱铭做金州知州时,吴懋担任观察支使,相当于朱铭手下的秘书长。
陈洪的级别是副省,就算获罪被抓了,也不好屈打成招。
眼前的毛知柔,却没有官身。
吴懋低声说:要不要用刑?
陈东说道:官家和太子,都严令不得屈打成招。
潘良贵说:时辰已晚,明日再审吧。吃了晚饭,我们三人一起梳理卷宗,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