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特么是真黑!
团茶制作工序极为复杂,耗费的时间也久,选用茶芽也更为严苛。一斤团茶的生产成本,至少能搞出五六斤炒茶,朱国祥居然把价钱定得一样。
特别是那些晚春老叶子,连制作三等团茶都没资格,只能做成底层百姓喝的散茶。但制成炒茶却无所谓,口感差一些而已,可以比价低等团茶出售。
这玩意儿要是炒作得好,简直属于暴利生意。
郑泓又说:俺家若是买了这君子茶,能否把各位先生刚才说的话写下来?
自然可以。闵文蔚微笑道。
闵文蔚如此积极,明摆着想要扬名。一旦炒茶畅销,他的名气也能随之传播,让无数人知道他是懂得品茶的真君子。
朱铭把白胜叫来,让他回屋取笔墨纸砚。
闵文蔚率先提笔,写下自己对炒茶的评语。
接着又传给陈渊,陈渊提笔笑言:如此好茶,我辈不能专美,须得让更多人吃到。
最后,纸笔传到朱铭手中。
朱铭只写了两个字:散茶。
郑泓看得眼前一亮,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
团茶必须走茶马司,售价的两成要被抽走,这个抽成叫做茶息,也即茶叶出厂就被抽税20%。
拿去外地销售,一路还有关卡,过一道关卡收一次税。若在本地销售,除了要交店铺税之外,还得再交一笔买扑钱。
而散茶,是允许不经茶马司而自销的。虽然只能在本地销售,且有额度限制,但操作空间非常大,相关的买扑钱也极低。
炒茶的外形,跟蒸制出的散茶差不多,完全可以打着散茶的幌子来合理避税!
郑泓问道:能否先给两筒?
拿去。朱国祥推过去两只竹筒。
郑泓收起茶叶和评语,作揖道:晚生先行告退!
这货一路飞奔下山,回家冲到父亲院中,发现父亲不在家,又朝祖父的院子跑。
其祖父名叫郑岚,见孙儿回来,第一反应就是呵斥:怎又逃学了?你便无心向学,也该留在书院,多多结交朋友。书院学生,多为洋州富贵子弟,能与他们交好,对咱家的生意有好处!
翁翁,郑泓撒娇道,俺这次回家,却是有正经事。
你除了吃喝玩乐,还有甚正经事?郑岚没好气道。
这是茶叶,郑泓先把竹筒拿出来,又递上那张纸,这是山长与陈先生品鉴茶叶之语。
郑岚仔细把评语看完,半信半疑道:此茶真有那般好?
郑泓说:俺却没品出来,但先生们说好,肯定是极好的。就算不好,也必须说好,否则就不是君子。
郑岚被这话逗乐了:哈哈,确实如此。君子就该喝君子茶,若喝不来君子茶,便不是什么真君子。世间真君子虽少,伪君子却多。而伪君子越多,君子茶就卖得越好。
郑泓又指着散茶二字:翁翁请看。
郑岚立即打开竹筒,倒出些茶叶在手心,仔细观察闻味道:确实不是蒸出来的,而且香味不闷。若是能当散茶卖,就不用瞒着茶马司,可以省下许多税息。当官的都迟钝得很,咱家还有公人在司里,得磨磨蹭蹭好几年,等君子茶行销洋州了,他们才知道来加税。
郑岚又让家仆烧水,问道:如散茶一般冲泡?
冲泡便可。郑泓说。
稍冷一阵,郑岚开始品茶。
他卖了一辈子茶叶,评价精准无比:此茶胜在一个纯字,去其苦涩,留其本味,肯定有人爱喝。
在家里不用假装,郑泓说出真实想法:俺觉得团茶更好喝,这种茶没甚滋味。
牛嚼牡丹,你晓得个屁,郑岚斥骂两句,说道,这两筒茶留下,俺放着待客用。对了,君子茶是谁家炒制的?
郑泓说道:便是那八行士子朱成功,其父竟也是隐世大儒,跟陆提学和陈先生都有交情。
郑岚思忖道:陈先生俺知道,是山长请来的南剑名儒。陆提学也学问极好,他们两个都赞赏,看来朱成功之父真是大儒。这就更好卖君子茶了,伱可已向他们订购?
郑泓回答:订了两百斤,说是此茶制作不易,不一定能产那么多。价钱也大致谈了,就按团茶的价钱,分出等级出售。
物以稀为贵,咱们买来以后,售价还得涨一涨,郑岚一脸奸商笑容,君子喝的茶,不卖贵点怎成?卖得越贵,买的人就越有面子。
郑泓建议道:可让工匠制作茶筒,雕刻梅兰竹菊,再刻些君子之诗,连茶带筒一起卖!
郑岚老怀大慰,夸赞道:这般会做生意,真是俺家千里驹!
这一老一少,竟打算把炒茶当高档礼品卖。
有闵文蔚、陈渊做背书,出自八行士子的父亲之手,制茶者又跟陆提学私交极好,还扯上什么君子品德,而且今年的产量也少,已经具备了奢侈品的所有要素。
便是一坨屎,也能卖出黄金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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