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蓝: 纸月亮回电我
「遗下我你会冷战以后遗下我,谁也会劝我看清楚什么
太爱你又忐忑惊慌回电我可不可
我在如此悲哀的拍拖为何紧抱不放,看着自尊剥落一秒秒增多,爱是残忍得不到结果握紧我心窝,这是弱者不愿公开的悲歌,我问如此悲哀的拍拖为何得我一个
笑住留恋生命缺乏你抚摸,不想沉溺哭泣得过火输给了心魔,继续自欺奢想得你陪住我
这样傻恋兜圈的结果明明想要醒觉,却突然很开心因你回电我。」——《回电我》·卫兰
和陈若存说完想要换工作的事情后,通过大学同学的帮忙找了份体面的职业。
在一家中日合作的公司担任插画装帧设计工作,也算是和大学专业相挂钩,没浪费掉在学校的知识。
我给章纪杉发消息说这件事,他起初是回复短信,表示为我高兴,之后还特意给我打电话,慢条斯理的分析换工作以后的诸多好处。
将从前的那份工作说得一无是处,仿佛我的蜕变全是因为他的教诲,是明智的迷途知返。
起初我想的是换了工作以后,我和他之间也许会少些争执,祈求着能拥有平等的亲密。
后来,回看这段情的时候,我发现这份工作是离开章纪杉最大的契机。
除夕夜,我不该打那通电话,也不该没有分寸的想念他。
那边久久没有回音时,我就知道,接电话的人是成茜了。
等了半晌她仍旧一言不发,无声的审判让我生出几分愧疚,惴惴不安地挂了电话。
薄情寡耻如我,对成茜这位原配也是心存歉意的。
起初我发自内心的羡慕她,毕竟她拥有着美好优渥的家境优雅卓然的气质,以及深爱她却不得其法的丈夫章纪杉。
于是也曾安分守己的做过替身,可我是个贪婪的人,从小到的拥有的东西都是靠自己费尽心机争取来的,所以故技重施。
顺着章纪杉给的纤薄似细线的同情,用撒娇与顺从来讨取他欢心,借此编织出能让我脱离困境的的救生索。
万家团圆时,我一个人在公寓里喝闷酒,电视屏幕里播放着热闹非凡的春晚盛况。
玻璃框后的烟火特效格外逼真,漫天光影把我的眼泪都映衬得斑驳破碎。
不久前,章纪杉答应过我今年要和我一起过除夕守岁,承诺过陪我去江边看跨年烟花秀。
可惜烟花易冷,人易散,孤独者总在深夜心碎。
章纪杉没给我回电,我也不敢再拨过去,怕惹是生非,更怕听到他不耐烦的抱怨,然后就此抛弃我。
百无聊赖间看到了在角落里积灰已久的画板,抱着酒瓶子走过去,将它拿出来,想了半天颜料盒在哪里。
借着醉意给的勇气,将放弃了很久的事情一点点寻找回来,拿起笔刷调色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回忆起从何时开始抗拒绘画这件事。
喝了酒,脑子迷迷糊糊的,画布被我随意涂抹,乱七八糟的色彩如同涌上脑海的纷杂记忆。
我爸是个高中美术老师,因此我从小就被他教着学画画,说是为了练出沉心静气的性格。
后来我也的确练出来了,在爸妈为了存款和离婚吵得不可开交时,还能坐在画板前有条不紊的上色。
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向来温柔得近乎懦弱的父亲终于爆发,和母亲大打一架后分道扬镳。
后来听人说他辞去了美术老师的工作,当了个朝九晚五的文员,并且迅速组建了新家庭。
初中的时候我妈也改嫁了,对于拥有新家庭的父母来说,我彻底成了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最后是外婆提出要照顾我,冒着和舅舅一家闹矛盾的风险接纳了我。
高二那年,外婆病重,在舅舅和母亲推诿埋怨中含恨离世,鉴于判决书上监护人是母亲,于是她把我带回了家。
还是曾经的旧房子,可惜里面已经没有我的落脚之处,母亲将我的房间改成了棋牌室。
打牌的人经常熬通宵,深夜时分,我拉上床单改造的布帘子,掏出小折迭床,直接在客厅睡觉,脑子里除了单词和公式还有麻将碰撞的声音。
我不愿称那个人为继父,姑且喊他老刘,一个大男人整日里游手好闲,混迹于牌桌茶馆,到了家便在我妈跟前讲闲话,撺掇着让我去找我爸多要点抚养费。
也不是没找过,有次晚上睡觉时,老刘又借着醉酒的借口掀开布帘,蜷缩到我的折迭床上,忍无可忍之下,我收拾了书包给我爸打电话,问可不可以去他那里暂住。
电话那头的父亲沉默了许久,我当作默认,半是开心半是犹豫的装迭好衣服之后,听到他说对不住啊,你阿姨最近生病了需要静养。
我终于认清现实,作为父母那段失败婚姻的附属品,当他们组建新家庭后,自己只是个过期废品。
磕磕绊绊的读完了高叁,好在高考成绩不错,父母因为这事,在亲戚中搏得了几分面子,于是对我的态度宽和了许多。
一意孤行如同逃亡般的选了外地的大学后,却因为调剂专业的缘故被划分到了设计系。
我妈之前经常骂我爸一句话就是搞艺术的人要么富二代,要么穷叁代,因此我虽然喜欢画画,却对这个行业望而生畏,因为承担不起。
本想着到了大二再换专业,没想到在酒吧认识了章纪杉,得到了他的同情和喜爱,解决了经济问题。
和章纪杉在一起半年多的时候,我才知道成茜的存在。
某次做爱,他醉得意识模糊,温柔捧住我的脸,眼神潮湿且柔软,一声声的喊我茜茜。
清醒后,他坦然自己是有妇之夫,之所以选择和我在一起,主要是由于各取所需。
你和她不但长得相似,连画风都和她的摄影风格很像。
章纪杉从背后抱着我,贴着耳畔说话,声气温柔低缓,轻轻扣住我指尖,毫不掩饰缠绵情意。
分明是夏日,可他的手心却透着凉意,十指相扣,我却莫名想到枷锁这个词。
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我读出了忏悔和释然,以及不合时宜的欢喜和得意。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他用来赎罪的替代品。
那段时间,章纪杉总是主动提出要带我去采风,去河边看水,去山里看树,白日驾车带着我四处玩耍赏风景,夜里在天台上枕着灯光看模糊不清的晚星。
当我坐在画板前时,章纪杉凝望我的目光既温柔缱绻又怅然若失。
四目相对时,我能清楚的感受出他眼中的人不是我,心里亦然。
他有他的白玫瑰,而我只是临摹出来的纸月亮。
这是个荒唐的故事,一个爱而不得的男人,造就了叁个人的情非得已。
尽管知道他在乎的人从来都不是我,但我还是忍不住生出妄念,因此不再甘愿只做她的影子。
我想让章纪杉知道,我是陈芙,是真心对他的恋人,而不是他那位总是对他爱答不理的妻子。
相貌已成定局,我决定通过放弃画画来和成茜划分界限。
章纪杉很少对我生气,一则是觉得没必要,二是感情不够深刻,他选择我是为了让自己快乐,而不是自找麻烦。
毕竟我们的关系本就不平等,我一贯委曲求全,而他高高在上的享受着我的乖顺。
和他唯一一次发生争吵,是在毕业后,他给我安排了一份艺廊的工作,说我可以在这里安心画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章纪杉深爱的成茜因为工作以及其他原因已经放弃摄影了,他说他喜欢她摄影时的模样,说这话时,他微笑着看我。
抬手轻抚我我眉梢眼尾,温柔道:就和你画画时一样,眼睛里有光芒。带着薄茧的指腹下移到我平直的唇角,替我勾勒出心口不一的笑容,按下快门的瞬间,她会笑,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的视线越过他,落到白墙上挂着的一幅风景照上,构图干净,色调清澈,一眼便能看出摄影者的内心。
标签上的署名是成茜。
挺拔的杉树枝干上覆着一层灰绿潮苔,镜头聚焦的点则是一抹暖黄的晨曦。
光影结合,最卑微的苔,与最无尘的光,构成和谐画面。
我不想画画了。我推开章纪杉的手,在艺廊里工作不适合我,你知道的,我闲不住。
我没资本守株待兔,也不想坐以待毙,若不争不抢,只会一无所有。
章纪杉闻言,眉峰微簇,眸光深沉许多,缓缓收回手,静默片刻后,温和的声气里全是淡漠:你别任性,这份工作对别人而言可是求之不得。
我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故作不以为然:可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被当作复刻品,不喜欢他在我身上找寻她的影子,不喜欢沉沦后依旧求而不得。
我已经被抛弃太多次,也在尝试习惯被忽视。
那次自然是不欢而散,情人失格且得寸进尺的我好几个月都没能见到章纪杉。
在妥协示好与回归自我之间,我依然选择了第二个,因为想赌一次,赌这么久了,他会不会也有一点在乎我,或者我能不能遗忘他。
恰好朋友陈若存新开了酒吧,拉我入股做东家。
于是我选择了章纪杉最讨厌的,所谓的抛头露面的,不得体的职业,对此他起初是不在意的,和我摆出泾渭分明的态度。
后来又在酒吧重逢,他看着我妆容浓丽的脸,握住手腕的动作用了几分重力:你非要这样?
我撩了撩耳边的卷发,指节擦过眼皮,晕开孔雀蓝的珠光,笑意闪烁:怎样?用和她相似脸四处招摇,让你觉得碍眼了是吗?
章纪杉嘴角微沉,用森冷的目光审视我:阿芙,我以为你很乖的。
错觉吧。我贴住他手心,勾了勾修长的指节,无谓道,我很坏的。
坏到明知是备选,还想争做唯一,坏到要去破坏她的婚姻,来成全自己。
章纪杉收回视线,松开我,转身就走。
酒池热闹喧嚣,我站在人潮里,看他的背影,却觉得孤独,曾经被抛弃的回忆涌上心头。
他说我很乖,从小到大,我努力学习,就是为了从父母口中得到一句阿芙好乖啊。
我想,亲情和爱情是我难以挣脱的束缚,于是我再次选择妥协。
失落和惶恐的情绪再度让我眼眶发红,瞳仁里蒙着层雾气,在迷茫之中,奔向章纪杉,脸靠在他脊背上时,终于寻觅到安全感。
对不起……对不起……我嗓音又闷又沉,像被水浸湿的沙,语无伦次的挽留他,我再也不和你闹情绪了,我不提她了,你不要走好不好?
章纪杉顿住脚步,半晌后,握住我手腕,缓缓回身,眼中的疏离和漠然变浅许多,用近乎怜悯的目光看我:阿芙,你们本来就不一样。
和她对比,完全是自不量力。
......
画了大半天,不得章法,仰面倒在地毯上,看到落地窗外悬着一角月亮,城区的夜幕浅,近处的天际被灯光霓虹染得光怪陆离,轮廓模糊月亮像是落到了调色盘里,微微泛着银光。
忽然想起大学的时候,为讨清闲,选了文学部挣学分,结果入门便是一首诗集打底,于是去书店挑了本书,扉页翻开,第一首便是《月亮》
「已不会再有那样的月夜,
当你以神迷的光线
穿过幽暗的梣树林
将静谧的光辉倾泻,
淡淡地,隐约地
照出我恋人的美丽。
情欲的欢快啊,你算什么?
怎能比真正的爱情和幸福,
那种内在的美的欢乐?」
那时候和章纪杉正是情浓时,他对我百依百顺,又满怀许多本不属于我该去完成的期待,于是越发难过,将幸福和未来寄托他,换来的只有欢愉后的空虚与孤独。
反复想着那句情欲的欢快啊,你算什么?,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写成诗也只是废纸一张罢了。
酒液浸湿了羊绒地毯,贴到我脸上,冰得我意识清醒许多,一看才发现凌晨叁点了。
本想就这么睡去时,却接到了陈若存的电话,说是好不容易从家里溜出来,要去开始美好的夜生活,问我要不要一起,还说换工作了,得为我祝贺。
于是换了衣服打车去她的酒吧,到了门口时,和陈若存对上目光,她掐灭烟走过来挽着我,进去后看到里面热闹非凡。
他们有的人直接在这儿守岁的。陈若存指了指彩灯四射的舞池个声色犬马的男女们,视线落到电视屏幕上,里面正在循环播放于此处格格不入的春晚曲目。
照例是熟悉的开场白:观众朋友们,我想死你们啦!
我笑笑,对陈若存说: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新年的时候惦记你,那一定是冯巩。
她眯着眼笑得恣意,抱了抱我,阿芙,新年好。
新年好。
这是除了官方祝贺以及某些没必要的人际关系之外,我收到的第一条关于新年的祝福。
来之前就已经喝了大半瓶酒,在卡座窝了一小会儿,陈若存去照应外面的情况,我用手指沾了水,在桌上随意涂抹。
黑色玻璃桌上洇着水滴,在昏暗中,被光一照,宛如微小的月亮。
不知道章纪杉此刻在做什么呢,我查了天气预报,他在的地方下雪了,应该望不见月亮吧,只余漫天鹅毛。
你画画了?陈若存不知何时坐到了我对面,端着酒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指甲上的颜料残渍,新工作也和美术设计有关吧。
嗯。
挺好的,我觉得你是真心喜欢画画的,继续从事维持本心,真挺好的。她笑了笑,越是逃避的事情,正视它才能跨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