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机灵地给他倒了一杯温热水,没有直接送到他手上,而是有分寸地搁在他伸手便能够碰到的地方。
元星洲瞥了一眼,默不作声。
没接受,也没拒绝。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回道:当初在悟觉寺我们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只是当初我是一副男子工匠的装扮,当时你行刺失败,是我在宇文晟手上救下了你。
她承认,她就是故意在攀扯关系。
郑曲尺看人,说不上多准,但至于也见过不少人,像元星洲这种冷热不侵的人,他最怕的就是承了别人的人情。
果然,元星洲神情起了变化,那个人是你?
对,就是我。郑曲尺颔首。
元星洲再次瞥了一眼那杯茶水,手指微动,却是伸手端了起来。
……谢谢。
这一句谢谢,不知是谢她在他干渴之时递上的一杯水,还是他当初危难险境之时喊的一句住手。
这大世子是一个懂得感恩图报之人。
郑曲尺下了结论。
王泽邦跟蔚垚两人站在一边,看到这边夫人对世子殿下的进展十分良好,不,简直是一骑当千,将他们遥遥甩在了起跑线上。
他们这头还在绞尽脑汁如何与世子殿下化干戈为玉帛呢,那头将军夫人就已经得到了世子殿下一句真心实意的谢谢。
难怪夫人不必跪下认错,因为她真的可以凭借嘘寒问暖就拿下了世子殿下。
……
世子殿下,先前因不知你的身份,对你多有冒犯,望请见谅。
王泽邦跟蔚垚一步上前,抱拳请罪道。
他们躬身致歉半天,可元星洲那边却一直沉默不语。
他对两人直接视而不见,只看着郑曲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郑曲尺转过眼,看了被晾在一旁的王泽邦跟蔚垚一眼,他们行着礼,不能起身,只能尴尬地僵持着。
她转过头,十分义气地为他们俩出头:世子殿下,王副官跟蔚卫官正与你说话呢。
星元洲道:我不想与他们讲话。
……不想?这理由太理直气壮,一时叫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又转过头看向两个傻木头似的人,用眼神说话,光站在那里认错有什么用,说话啊,献爱心啊。
两人醒悟。
学着夫人方才的关心方式。
世子殿下,你渴吗?
不渴。
世子殿下,你饿吗?
……
人直接闭上眼睛,干脆不理会他们了。
王泽邦跟蔚垚铩羽而归。
他们算是明白了,夫人的行事风格,根本不适合他们。
他们学不会,也做不来。
两人咬咬牙,撩袍重重跪下,一力承担下一切罪责:请世子殿下宽恕我等,若殿下觉得此前冤屈不忿,尽可对我等失察责罚,我等绝无怨言。
可哪怕两人都说到这种地步了,星元洲依旧对他们置若罔闻,他懒懒睁开眼睛,一双黑仁占据多半的眼睛,再加上一副惨白的面容,就跟面无表情的恶灵索命似的。
啪!,郑曲尺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众人一惊,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挤出微笑:不好意思,我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桌面,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吧。
见她似乎是因为自己刻意为难她的属下生气了,世子殿下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对他们说:你们出去吧,过去的事我不与你们计较了。
事情的发展……就有些急转直下,叫人猝不及防。
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谢世子殿下。
王泽邦跟蔚垚立即滑坡下驴,站起了身。
郑曲尺也欣喜道: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不打搅世子殿下休息了。
三人此趟任务顺利完成,正打算撤了……
等一下。
郑曲尺疑惑回头。
我想与你说说话,你能留下吗?星元洲直视她。
那不行。郑曲尺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我是个已婚妇人,岂能与外男孤男寡女待在一室呢?
宇文晟不是死了吗?你再嫁,并无问题。
郑曲尺:……死了,我也给他守节。
邺国的寡妇好像没有守节这一说法。大世子元星洲道。
我愿意守。
你守不住的。
谁说的,我特别坚定。
元星洲忽然笑了:嗯,看出来了,你真的很坚定。
话都说到这了,郑曲尺也有些话不吐不快:世子殿下,你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刺客?
因为要复仇。他轻声答道。
复仇?你复仇的对象是宇文晟?
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杀他?
没了他,邺国自然就守不住了,我要的复仇是灭国。
郑曲尺:……看不出来,你长着这么一张岁月静好的脸,心肠却如此歹毒。
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要拿一国的人来成全你的报复欲。
你跟邺王的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可是邺国不会轻易被灭国的。她郑色道。
星元洲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以为你只想守着宇文晟的墓,不成想,你连他守着的邺国也想要一并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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