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师们有人拼命赶工,不肯下班,有人暂时没有思绪,则提前下工。
人人都沉浸在创作热情当中,哪怕是他们当中混进来一个新人,他们都只拿她当作木头桩子看待,没有特别什么留意。
郑曲尺本来打算单打独斗,她的目的也是为了能够在霁春匠工会上赢。
但这一圈逛下来,她觉得她其实可以跟他们共赢,他们有他们的短板,而她也有,所以想要打败其它国家的强大工匠,最好就是齐心协力、扭成一股绳的力量。
她要赢,且是不择手段。
她虽不想当将军夫人,却想当一名有价值、有成就的工匠。
谁不想在自己的行业内发光发热,成就一番事业,她其实并非他们所说的那样不争不抢,她也有她的野心,她想成为百工大家,她还要创业致富!
抒发了一番自己伟大的理想,郑曲尺又回到现实。
一穷二白的她,一旦失业,是真没钱了,不当工匠,她还能干什么工作?
不对,城墙修好了,他们还欠她两贯钱,宇文晟还答应过她,给她涨工资的,别的可以怂,但拖欠农民工工资是绝对不行的,她得将钱要回来。
这时,她又想起之前宇文晟交待她的事,说下工后,会派人来接她。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她就在四周围探看,只见门边等着一个穿着军甲、模样清俊肤黑的青年。
这一身,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士兵的装扮,起码在军中也是个小官吧。
是他吗?
她故意拖到工匠都走得差不多,天也都黑了,见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这才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小跑过去:是那啥叫你来接我的吗?
那啥……是指将军吗?
男子愣了一下,对郑曲尺一番打量后,才恭敬道:夫人,是将军让属下来接你的,属下叫润土,玄甲骑督。
玄甲骑督?
这是个什么职位,听着挺牛,她对邺国的这些官职不太了解,主要还是读书少,不了解这边的情况,她还是别问了,省得暴露自己见识少。
郑曲尺扬起亲切的微笑,道:那个润骑督,我想回一趟河沟村……
润土颔首:夫人放心,将军已经安排好了,今晚将由属下用马车护送您回去,明日天亮再送你回营。
他安排了?
她怔愣住了,她还以为他是派润土来接她去主军大帐的呢。
是,将军说,夫人今夜定会要回家一趟,因此叫属下护送你,若要卸下易容,便先带您去找付大人,若夫人觉得眼下妆容无碍,便直接回去。
那他呢?
将军有事。
什么事?
公事。
什么公事?
……
她的接龙式发问叫润土只能以沉默相对。
这个士兵当真像是一块木头,一回一答,虽不至于闷声不吭,但绝对不会多说一句。
宇文晟这是打哪找来的人才?是专门为了对付她这种喜欢套交情唠嗑打听的人吗?
郑曲尺见他不说话了,就又转回正题:不卸了,省得麻烦,如果宇文将军没空,那就麻烦润骑督送我先回去了,不过,小心别被任何人看到。
这件事情将军交待过,夫人,请戴上这个。
润土从身后取出一顶幕帷递给郑曲尺,她接过朝头上一戴,纱巾从头顶罩到脚边……还拖地了。
润土看着一愣,随即歉意道:这是根据属下的身高定做的,稍微有些长,夫人请小心脚下。
不特意提这一茬,他们还能愉快地当朋友,她难道没看见吗?
郑曲尺腹诽归腹诽,但还是礼貌地回道:谢谢润骑督提醒。
夫人不必客气。润土不敢受。
他叫人将后方的马车拉过来,郑曲尺提起幕帷纱巾,蹑手蹑脚地爬上马车,再放下车帘子,刚坐下,她就不经意听到了牧高义跟史和通的声音。
叫你走这么快,他人去哪了?
我哪知道?都下工了,他怎么没有回营舍,该不会是不知道咱们住哪儿,给迷路了吧?
这纯属胡扯,又不是小孩子,找不着路还不会问吗?
显然史和通也知道牧高义只是在胡言乱语,他道:蔚近卫将人交给我们,现在将人弄丢了,这事该怎么交待?
丢没丢还另说,先找人吧。牧高义也烦着呢。
郑曲尺听到这两人出现在这,原来是为了回头找她的。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她转换回女声,唤了一声润土:润骑督,麻烦替我告诉他们,阿青已经先行离开了,叫他们不用找我。
是属下吗?
润土询问。
方才她不是还不想叫别人察觉阿青跟他有联系吗?
是。
此一时彼一时。
润土其实也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应了将军夫人的话后,他大步流星走过去,喊住了牧高义跟史和通。
你们是不是在找阿青?
两人回头,借着营寨四周点燃的火把光线,认出了来者是润骑督。
他们跟润骑督向来没有任何交情,于是忙上前行了礼。
原来是端骑督啊。两人收敛神色,稍微拘谨。
跟总是笑脸与他们开玩笑的蔚垚不同,润骑督那可是真铁血汉子,性子高冷寡言,他们站到他的面前,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些,生怕得罪了这个四军统领之一。
忽地,他们惊醒:阿青?润骑督认识阿青吗?
润土一双平静漆黑的眸子盯注在他们身上:她已经回去了,叫我告诉你们一声。
两人顿时傻了:让你……你来告诉我们一声?
我的妈呀,这个阿青究竟是什么人啊?
连润骑督都能指使来给她跑路带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