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了不叫桑大哥怀疑她一直留在家中,便扯了个谎声称肩胛位置在工地上受了伤,得养些天。
由于是女孩子家家,兄长需要适当避嫌,便也没查看她身上伤得怎么样,只能一遍一遍叮嘱柳风眠,叫他夜里要替她仔细上药,不能疏忽大意。
不碍事的。哥,我想做车子。她蹲在那儿,拿了根木棍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
桑大哥一听,只觉得她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别整天想一出是一出了,车子是那么好做的吗?你知道造一辆马车,需要多么高深的技艺,你不要以为会建房子,会修城墙,就能够凭空想象造出一辆车来啊。
我的好大哥,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只是缺乏些经验,要是有老木匠从旁协助一下我,我绝对可以制造出一辆绝世惊艳的马拉车来。她倒是自信满满。
桑大哥看她那样,也不想打击她,只说实话:几十年的老木匠都不敢说自己可以造车,会造车的木匠都是闭门造车,生怕别人学会了他们家传技术,你啊,哪去找一个技艺熟练的老木匠帮你,如果他懂,他自己就可以造车了,又何需辅助于你?
不一样……算了,哥,我反正闲着无事,你自己再琢磨琢磨。
别蹲着,一会儿幺妹回来看见,也有样学样了。桑大哥训她。
郑曲尺嘀咕:好吧,只是觉得这样蹲着想事,比较接地气,不会想着想着就飘了。
工艺暂时不提,首先要造车自然得先设计吧,她从脑子里扒拉出许多古今资料,拿出目前她觉得合适用上又技术条件可达到的来准备。
她打算先制造一辆可超载但又行驶轻便的八人+座马车,对,相当于一辆小型面包车的人数载量。
将马车加宽加大不难,难的是既要承重力强,又要行驶轻快,这就挺考验设计者的技术了。
一般来说,想要车厢承重力强,就得用四轮马车,但凡是各国的辎重车、运输载重的车辆,就没见过两轮的。
但在不考虑轴承的情况下,四轮的摩擦力比两轮转向装置大,这也意味着四轮转向力差,眼下的所有四轮马车,基本上都是四个轮子通过轴组装在车架上,两个前轮是没法转动,所以在灵活上、乃至稳定性上不足,一旦遇上不平的路、或者跑快了,容易翻车。
而一般两轮的马车灵活性较强,可以拉人拉东西,对道路的适应力也强,各种复杂地形、短途长途均用得上,但缺点也很明显,要拿它拉米粮、石头、木头等等,它可承受不住。
而她想打造的车,却偏偏要打破这一规则。
她既要四轮的载重与舒适度,也要两轮车能够自由调节方向的灵活度……
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想要四轮马车达到这种要求,就必须先制造出转向差速器,解决四轮转向问题。
这只需要一个转向架,四轮车就可转向自如了。
郑曲尺站起来,跑回房间,抽出一张纸,用自制的柳条炭笔,在上面开始绘作。
首先,将四轮车前两个轮子装在一个车架上,后两个轮子装在另一个车架上,后面的车架架在前面个车架上,由一根立轴连接,如此一来,相当于是两个两轮车的组合。
画出一组简易线条的大致车体后(还没有考虑外观设计,所以只有个四方框架),郑曲尺又顿笔了。
这解决了转向问题,接下来就该设计车身的稳定性了……
要知道越长越宽的车体,跑起来,就越容易晃动、颠簸得厉害,因为现今大多数的路都还是乡间土路,地面上不是坑洼就是有大小不一样的石头凸起不平。
当僵硬的木质轮硬生生碾过去,那整个被抛起又跌下的酸爽感觉,就甭提了。
虽说轻便的两轮马车能应付得来这种路况,但车上的人该遭的罪还是一样不落地受着,哪怕用厚褥垫着,哪怕有伏兔减缓了一部分,但若换成了更严重的四轮……
车基底的减震器要怎么做来着?对了,想起来了,是弹簧、支撑架、固定件……
又开始了一张图纸,这一次稍微费了些功夫,毕竟是重要的内部结构,每一部分的构件都需精细到肉眼可辨,这样才方便手艺人依图打造。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傍晚时分,宇文晟办完公一回来,便见她勤勤恳恳地伏案绘图,手脑忙碌个不停。
桑大哥过来送饭,见宇文晟站在门边,便问:她还在忙?
曲尺在做什么?
说是做车。她啊,从小就这样,想做一件什么事情啊,就会跟迷了心窍似的,一头钻了进去就出不来,非得做成功了才肯罢休,这性子啊,倒是跟爹一样……
宇文晟没心思听他喋喋不休,直接问道:她这样一整天了?
可不是,废寝忘食。桑大哥没好气说完,便将手上的碗筷递到他手中:你既然回来了,就给她送进去吧,别叫她再画了,她中午就随便刨了两口食,晚上这碗,你一定要叫她全部吃下去。
宇文晟虽没应承,却端着碗进去了。
他先是看了一眼她案上那些已经完成的图纸,上面布列着各种精细的分拆部件,还有规整数字、罗列的数据,玄奥高深。
他并没有看懂,但却知道,她是认真且专注想打造一辆不同寻常的马车。
并且……应该还有了一定的成果。
曲尺,饿了吗?
他坐于旁边,眸光细致温柔地问她。
啊,你回来了?郑曲尺抬起头,恰好看到他手上端的饭,她颦了颦眉:你先吃吧,我一会儿忙完就去自己热来吃。
说完,她又继续埋头苦干。
好不容易连贯的思绪不想被人打断,她今天非得算出这组数据。
由于木质结构在承重上限是有局限性的,所以对于车轮的大小、木材的选择,需不需要加铁锢、辐条跟铆钉的数量,这都得事先计算出来。
我已经在营寨吃过了。他望着她严肃专注的侧脸,泛着水润红的苹果脸颊,小嘴抿平,想来这一趟不忙完,她是不会记得吃饭的。
于是他举著,夹了一口喂至她的嘴边。
张嘴。
郑曲尺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估计只是一个反射性动作,根本就没有过脑,又转回过去。
她张嘴,他便将饭一口接一口伺候进她的嘴里,全程无一丝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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