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若非为了找回夫人,或许将军……早就已经成为一个愉悦的疯子,沦为遇见活物便杀的杀神。
这是他一贯上战场时的状态,浓烈有血腥气味,敌人的哀嚎、逃跑怆惶背影,皆能激起他的凶性,虽说杀敌时,时常令敌军闻风丧胆,但这样同时,也是在极大消耗他的精元与寿命。
但这一次,他们却十分意外地发现,将军多少次濒临失神,却为了能够找回将军夫人,几乎是拼尽了全部理智来克制自己的狂躁疯魔症,让自己始终处于一种理智正常的状态。
……他们隐约猜到,将军是因为在意,在意自己的真实一面,会吓到将军夫人,所以他努力地想要维持自己的正常。
可如今,一次一次地失望,终于,他的耐心宣示告磬了。
抬起一双魔魅疯笑的眸子,对上陌野怔震的视线,宇文晟漆黑的眼尾,被一寸一寸地染上腥红的危险色泽,他高声道:全体士兵听令——
刷刷刷——只见,漫山的兵马从这一座城池的各个角落涌出,但凡能够扫视的地方,全部是一早安排好的邺军,他们有人高高举着火把,也有人拉弓射箭,箭矢绑着点燃了火的油布。
看到早就布置好的烧城行动,陌野既怒又惊。
宇文晟,你敢!你如果敢放火,老子拼死堵在门口,叫你们邺军也尽数逃不掉!
火油浇了满城,一旦放火,火势绝对如同燎原烈火,一发不可收拾,尤其这城中多是木头、草篷等建筑为主,不仅助燃,还浓烟滚滚。
堵在了西城门口,其余南城门跟北城门全部都以火油泼了,自然不可能作为撤离的后路,陌野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宇文晟放火烧城,然则,他从一开始就要挟错了人。
宇文晟根本没有正常人该有的害怕、悲欢跟顾忌,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就像一个无心的怪物似的,一旦疯起来,从不考虑后果,宁可玉石俱焚。
是吗?那你就守好了,一旦你试图撤退或举军进攻……
他的眼神好似在说,他的一切行为根本就阻止不了他。
你会万劫不复的。
陌野震怔地看着他,气得俊脸肌肉直抖。
宇文晟反倒很开心似的,漆银面具闪闪发光,他笑着吐出一个字:射!
当第一支火箭咻地一下射出之时,火油连绵着房屋轰地一下燃起来了,然后噼里啪啦的火星四炸,飞入院墙、室内。
城中一直揪着心等待的百姓,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全都受到惊吓,本能朝外狂奔,集体跑了出来……
慌乱在城中街道上,人满为患,全都跟蚂蚁受到火势的烘烤跟驱赶,想极速找一处避难之地,但是,无论他们跑到哪里,都是火。
熊熊烈火,最开始烧起来的是南城与北城门那边,火势呈三角,最终将人群通通驱赶至西城门那边。
——
被关在小黑屋里的郑曲尺,正拿铁线悄眯眯地开着铁链锁,她也不知道之前的守卫去哪里了,总之她这边没有看守,她就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正当她聚精会神听声分辨锁头有没有被卡住时,突然嗅到了一股子烟味,像什么东西被烤焦了的味道。
她顿时惊神,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奔走的声音,那就跟森林动物迁徙时的动静一样,那嘈杂的声音还有人吼着,快跑,风势变了,火朝这边吹来了。
卧槽!
郑曲尺顾不得那么多,扯开锁头,人刚跑出小黑屋,就不可避免被裹挟进了逃亡的队伍当中。
你们知道宇文晟在哪里吗?
她放大声量,拼足了全部肺活量吼出声,刚吼完,她又想起宇文晟他们跑到城主府闹事,说不准人就在城主府,于是她又吼。
有没有人告诉我一下,城主府在哪个方向?
她声音并不小,但却没有人应她,全都吓懵了,只顾人跑亦跑,不管东南西北。
没办法,郑曲尺直接抓住一个男子:快,告诉我,城主府在哪个方向……
城西,在城西方向,咱们现在这条道一直跑,就是城西……男子急躁地甩开她的手,掉头就被淹没进人群了。
在前面?
宇文晟,就在前面……是吗?
——
宇文晟由付荣、蔚垚跟王泽邦护拥着上到城主府三楼,他临于高处,与邺军一并冷眼盯着被火势包围起来的风谷沙城。
人有时候很脆弱,但亦很顽强,但凡有一丝希望,就不会有人放弃在原地等死。
一城万人以上,他们在火熏火燎当中,拼命奔走,逐渐汇聚到了目前火势最微妙的西城。
而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奔跑得最凶,那一身黑色的斗篷都快飞起来了。
别再放火了!住手——
她为了争取别人的注意,声音都喊劈叉了,然而却始终被淹没在人潮当中,甚至旁人都拿她当疯子看待,以为她这是受刺激过头,人傻了。
宇文晟——柳风眠——
她周边全都是逃难的人,她想一枝独秀,根本不可能,甚至她想努力蹿到最前边,还被撞得东倒西歪,险些没发生踩踏事故。
蓬头垢面、狼狈不堪,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状态,这时,别说是宇文晟了,哪怕是她妈来了,估计都不可能在这大海中将她这根细针给捞出来。
就在他们朝着城西门、近到城主楼跑时,这时从旁边横飞射来一箭。
轰!一声,大火一下就将前面的所有路给截断了,众人面如灰土,就这样被硬生生止步在原地,神情骇然、茫然、无助。
后方是冲天的大火铺盖而来,前面是火墙拦路,他们在大火当中,崩溃地尖叫哭喊,而这一幕,生生刺痛了陌野的眼。
忍无可忍。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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