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士兵想奔起叫喊时,噗嗤,从黑暗中横来一刀送走了他。
事后,他换上对方的邺兵衣服,并扯下腰牌,然后扮成他的样子回到队伍当中,一路上跟着这些士兵对全城大型建筑进行浇洒,泼油。
他沉默寡言,一路上只安静做事,他时不时会听到躲藏在房子里的人,会害怕哭喊的:不要,不要放火烧死我们……
有没有人能救救我们,陌司马真的会来救我们吗?
为什么不肯将人交出来,难道我们这么多人的命,都比不上一个女人重要吗?巨鹿王可知道,司马陌野将我等一城人的命,都置之不理,他心肠何其歹毒啊!
显然他们都知道,自己接下来将面对的是怎么样的命运。
公臣崖不知道司马陌野究竟是什么想法,是当真将人杀了,交不出来,还是他觉得那个叫郑曲尺的女人,当真可以跟一城的百姓相等份量?
任谁都没有考虑过,那个据说是重伤的女人,其实早就从戒备森严的营寨中,自己想办法逃得无影无踪了。
这事说出去,谁会信?
正因如此,陌野没有将这件事情大肆宣扬,当然他也需要宇文晟心里保持一种怀疑心理,这样他至少可以利用郑曲尺来挟制他。
事实证明,他做对了,但也错了。
他达成了一部分目的,却也再无退路,这一次,他交不出真正的郑曲尺,那么这将令他陷入一种名声扫地的境地,风谷沙城造成的最终恶果,也将由他来承担。
名声是好是坏,陌野其实并不在乎,但是这一次攻败垂成,却让他难以释怀。
他怎么都想不通,宇文晟是怎么仅凭一眼,就分辨出郑曲尺的真假来的。
若非他这么快就将人认出,一切顺利的话,全城的百姓将被连夜释放,而他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在风谷沙城的北、南、西门同时发起进攻。
而非仅兵行险着硬闯了南城门,只救出一小部分。
公臣崖自然不清楚陌野心底的计划,他只是看到此情此景,恨不得将陌野跟这些邺军一并都杀了。
一直忙碌到轮值换班,他没与任何人眼神接触,便迅速回到了荒宅中。
乍见他一身邺军装扮,熟头熟脑地蹿进房中,他们还心惊不已,直到他说话喊了梅姨、柏树,等到心焦的众人这才赶忙围拢上来,询问他情况。
怎么样了?探听到情况了吗?梅姨拉住他一条手臂。
公臣崖拍了拍她发凉的手背,沉重道:司马陌野骗了宇文晟,他用假的想蒙蔽对方,但却被当场拆穿,是以,三日之期提前了,在今日午时之前,倘若宇文晟的夫人还没有出现,他就要放火烧城。
众人震惊不已,他们一直都期盼着释放风谷沙城的事情顺利,但却没想最终会演变成这样。
没出现?那个女人,根本不是吗?小孟拨开人群,急声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司马陌野会将人交出来吗?
我现在担心的是,他或许根本没有人质在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脸色大变。
这只是一个怀疑,但老实说,这一路上公臣崖是真的在认真分析这前后的事情,因此认为这个猜测可能性极大。
所以,在宇文晟放火烧城之前,我们必须先想办法救出杨将军,再从城中脱身。
想解救全城的百姓,无疑于痴人说梦,但若是一人,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好,都听你的,你说吧,我们究竟该怎么做?
公臣崖招手,在出去一趟之后,他也多少了解到一些事情,因此对之前早定下的谋划又进精了一步:你们都凑过来……
在一番细商讨论过后,便将动手的时机定在了鸡鸣时分,一个人最睡意昏沉、失去防范的时刻。
——
别哭了,都一夜了,你还在哭丧呢你!
一道粗鲁的叱吼声,将昏迷的郑曲尺给惊醒了。
她睁开了眼睛,人却迷迷瞪瞪,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青光白日,但却天色昏沉,眨巴眨巴眼睛,她回忆了一下,然后瞪大眼睛:军医!
她扭过脑袋,左看一圈,右看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个偷袭她的人。
那个瘦小的老头,她是真没想到,手劲竟这么大啊。
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她发现自己倒在一个狭窄的巷道里,两边都是房宅的院墙。
失踪多日的军医,为什么出现后要打晕她,她又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独自醒来?
通过一堵七、八十公分高的矮墙,她听到了房内有人在悲悲切切地在哭泣,还有人在大骂,男的、女的还有孩子。
这是哪里?
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的理因,郑曲尺捏了捏酸痛的脖子,正打算走出巷子,却又听到房内突然爆发出一道尖厉的女声。
怎么了?我想哭一下还不行吗?这可不就是在提前哭丧吗?你听听,你看看啊,邺军马上就要放火烧城了,咱们一家老小今日都要死在这里了!
你、你这样哭有什么用!扰人心绪,败人意志,你除了哭,还有什么用?
是,是我没用,可是有用的司马他又做了些什么?用一个假冒的女人来赌我们全城百姓的命,现在输了,他倒是安逸,逃之夭夭了,可我们呢,我们的孩子呢,却要无辜丧命于此,你说他为什么要惹邺国那个活阎罗啊……
此时此刻,在听清楚一切内容的郑曲尺,却是僵滞在原地,浑身冷如冰窖。
这、这里是风谷沙城?!
不会吧。
不可能吧。
妇人之说,男人们行事,总有章程,岂是你能理解的?
哈哈哈哈……可笑至极,若不为百姓请命,他枉为人臣!
这一对夫妇争执不休,孩童啼哭不止,而郑曲尺却是一脸的不信邪,一口气跑出了巷子口,来到宽敞无人的大街上。
她茫然四顾一圈,也终于看清楚了自己所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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