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表示,也要一同守岁至天明。
完成这一趟传统习俗。
但却被桑大哥点了点额头:赶紧去歇着去吧,你看你这醉意上头,只怕想撑也熬不住,幺妹都睡下了,你也不必守了,我明日无事,今夜来替咱们家守着灯烛通宵不灭便是。
郑曲尺知道她哥是心疼她。
作为兄长,他很严厉,时常对她教导斥责,但更多时候,他是沉默跟伴随,用一种无声陪伴跟支持,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任性之事。
而只要她归家,他就什么都不让她做,只想让她好好安歇,家务事他一力包揽下来。
谢谢哥。她伸手抱住了他,像小兽归家一般眯闭上眼睛,唇角含笑。
桑大哥亦难得笑了下,他沟壑深八的法令纹舒展开来,拍了拍她毛绒绒的小脑袋。
今夜她与柳风眠是如何出去的,又是怎么换了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裳回来,这些事,他都没有过问,只要她平安回家,其它事情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多大了,还跟自家兄长撒娇,快去睡吧。
——
郑曲尺睡得昏沉之际,听到旁边有说话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偏过头,却见柳风眠双眸紧闭,好似陷入了一场梦魇之中,额头的汗水打湿了发际线,口中还不停地说着一些胡话。
她一惊,睡意全被赶跑了,立马翻身坐起来。
醒醒,风眠,你醒醒!你在做梦。
她拍打着他的双肩,想叫他唤醒。
宇文晟倏地睁开了眼睛,血丝遍布白仁,幽瞳焕散如败花,那是一双被拽扯沉溺于梦境,充满了阴鸷怨恨的眸子。
若非此时夜色太浓,窗棂外的月光被乌云遮挡,令郑曲尺瞧不太清楚他的模样,不然铁定得吓一大跳。
但这时,她也依旧感到了不对劲,她嘘眯起眼睛,想看清楚他。
风眠,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宇文晟逐渐回过神来,他苍白的手,青紫血管透过薄透皮肤,形成虬滕曲蔓状,他双手抚摸上她的手臂,一点一点探上,似想确认她的容貌:曲尺?
她当他看不见,便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对,是我,你怎么了?你的手好冰啊。
告诉我……他低喘着气息,凑近了她,玫瑰色的唇色已褪:告诉我,你不会害怕,也不会觉得我是一个不详之人……
郑曲尺怔愣不已。
见她不应,宇文晟手上用力,乌黑泛猩的眸子紧盯她不放:你再告诉我一遍,你觉得我眼角这双凤凰泪如何?
郑曲尺皱了眉,他手上力道不轻,她感到了痛意:你方才是做噩梦了吗?别怕,梦中的事都是……
宇文晟却不想听这些不痛不痒的关切之言,他打断了她:将你之前讲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见他受噩梦影响,情绪不稳,郑曲尺为安抚下他的躁动不安,她一把扯过棉袍,罩住他们俩,再伸手抱住他冰冷如石的身躯。
宇文晟眼瞳微微睁起,感受到来自于她身上的暖意。
她被他的低温冻得寒颤了一下,却仍旧没有选择放开手,反而任由他攀附、汲取她身体的温度。
凤凰泪是什么我不知道,但长于你眼角的它们,却绝对不是罪孽与祸害,它只是一种很普通的疾病罢了,不必治愈,不必管它,它们很美,就跟你一样那么好看。
那你喜欢吗?
当然,我很喜欢。
宇文晟伸出手指,抚过那曾被她用滚烫唇瓣爱呢、亲吻过的凤凰泪痣,心中尤悸。
对,她没说谎,她是真的很喜欢。
他又想起那个梦中曾经真实发生过的画面,他忽地捂住眼,低低地笑着,眼中好似有什么刺涩、怨毒要流出来了。
对,只要你是这么认为的,其它人如何想都无所谓了……
大不了,往后只要被谁发现了,他就杀了他。
除了郑曲尺,不会再有人可以知晓这个秘密,不会再有人了。
郑曲尺抱着纤骨嶙峋的柳风眠,心口有些闷沉。
凤凰泪到底是个什么?
她不清楚,但却通过他几经反复的不对劲,她好像能猜到,柳风眠对于这双凤凰泪十分地介意,它甚至还蕴含着什么不同寻常的意义。
——
郑曲尺跟柳风眠都睡下了,可付荣还缠着黎师饮酒聊天,打算彻底不眠。
在猜拳方面,付荣却不是黎师的对手,这不知是运气还是洞察心计,总之付荣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当然黎师也并非百分之一百胜率。
最终,两人都一起喝了不少酒。
旁边燃烧着火盆,寒意昼夜,未见飘雪,火光熔融打落房门,黎师忆起了方才所见的郑曲尺。
她脸上的凃黑在夜间已经不明显了,反倒光线折射,凸显她本来的五官面貌,更显秀美灵动。
她回来时,穿了一身鹅黄裳裙,那与其兄长翩然巧笑,似蜡梅花冬日盛开,花瓣呈现淡黄色,似蜜蜡,金黄剔透,花萼略带红色,似她与烛火交相辉映,更映衬双眸清澈明亮。
付荣醉了几分,他撑着下巴瞧黎师,见他盯着门扉处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位公子,我观你面相,有大富大贵之貌啊。
黎师转过眼,清冷如霜的面容因酒意熏发,渍染了几分水芙之色:郎中还会看相?
世道艰难啊,人啊,不能只抓一样过活,我以前也干过几年相师,不如由我替你瞧瞧手相吧?
黎师向来不信这些:不必了。
嗳嗳,不必客气啊,大不了不收你卦象钱便是了。付荣越过桌子,抓过他的手,黎师想收回手,却被付荣一脸郑色抓紧。
等等!
黎师一顿。
你这手相,我倒是瞧出几分意来,公子近来,莫不是……红鸾星动了?
黎师遽地抬眸看向他。
付荣一瞧这神色,便暗暗一阵欣喜,同时也犯嘀咕。
啧啧啧,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会陷于情深沼泽之中吗?也不知他会如何跟对方谈情说爱,这一看就是只不擅表明心意的嫩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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