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年轻的男声怒斥道。
她惊吓抬眸,却看到了一个黑衣男子,他身量很高,一身透着冷冽萧杀的寒意。
郑曲尺近来见识多了,好像勉强能够分辨出别人身上的气息了。
他这种……就跟刺客一般,因杀生过多,眼神凶厉,身上是会萦绕着一种久经不散的煞气。
如宇文晟或秋这类人。
你是……
男子压下脸,在桥底黑沉之中,隐约有些水光折射,他嘲讽道:你傻了吗?这才几年,你就忘了我是谁?
果然是桑瑄青的熟人啊……
……伢?
视线触及他身后背着的那一张很特别的弩弓,郑曲尺忽然想起了这个名字。
这还全靠秋曾经不经意提过,桑瑄青跟伢的弩术,在墨家年轻一辈并列第一。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这个被人遗忘多年的老朋友。他伸出指关节,轻敲了下她脑袋。
郑曲尺捂着脑袋,心中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这个伢跟桑瑄青的关系还行,还知晓她是女子的身份……
你怎么来了?
虽说这样询问,但郑曲尺不傻,一得知他是墨家的人,就多少猜到了他前来找她的原因了。
尺子,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秋会被宇文晟抓住?他抓住她的双肩,不容她退步。
不是还有其它那么多人吗?他只关心秋吗?
我不知道,当时我并不在现场,他们不信任我,自然不会将一些重要的事情安排我去做,我只负责替他们善后跟当替死鬼罢了。郑曲尺垂眸淡淡道。
伢闻言,眉心紧紧皱起,张了张嘴,本想说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他松开了她,语气也缓和了许多:罢了,你不知道我便当你不知道,但上你得协助我救出秋。
艹,她就知道她逃脱不了当二五仔的宿命!
但她并没有急着一口回绝,而是试探性问道:只救他吗?其它人呢?
伢听她这么问,顿时用一种无奈又无语的眼神看着她:听说你都在宇文晟那里成熟人了吧,你难道还不清楚,能从那个活阎罗宇文晟手中救出一个人,已经是大难的事了,其它人……墨家言可弃。
郑曲尺当然知道宇文晟有多恐怖,可她疑惑的是,墨家既可舍其它人,为何偏偏执着于救出秋。
秋究竟是谁?
伢避开她的眼神:我也不太清楚。
不,他肯定知道,只是不愿意告诉她罢了。
郑曲尺冷下脸:那我也帮不了你什么。
伢却别有深意道:你当然可以,你以为我是贸然找上你?这段时间,我可没少在关键人身上听到他们提及桑瑄青这个名字。
郑曲迟怒气推开他:所以,你是想害死我吗?我好不容易才在宇文晟那里摆脱嫌疑,你现在就是想让我去换秋的一条命,对吗?
伢神色一僵,然后凝眸拉住她:当然不是,我只需要你提供一个契机,然后我动手,之后你什么都不用做。
契机?
既是契机,那自然是鲜少人能够打探得到的机密之事,她倘若知晓,然后告诉了他,帮他顺利救走了人,那她呢?
宇文晟有那么蠢吗?查不出她这个可疑之人?
郑曲尺忍不住生恨道:伢,你知道……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吗?我一时被墨家威胁,一时又被宇文晟那边胁迫,可哪一边都不曾真正信任过我,我随时可以被他们抛弃、被他们任意牺牲,你说我图什么?是图自己活得太久了,非得去找死吗?
伢听她这么说,心疼地一把抱住了她。
郑曲尺想挣扎开来,却听伢郑重与她道。
……对不起,最后一次,你就帮我这最后一次,从此以后,我便不再来寻你,等我救了秋之后,会与他一道去向墨家统领求一个恩典,令你从此彻底脱离墨家,去过你梦寐以求的自由生活。
郑曲尺闻言,狠狠一震。
她不敢置信道:你、你当真办得到?
伢捧起她的小脸,弯下瘦窄劲腰,认真道:可以,秋比你想象之中对墨家还要重要,你若救了他,绝对能够达成你所愿。
仿佛被他眼底的笃定跟言辞说服,郑曲尺踌躇了片刻,抬眸之际,神色毅然有了决定:好,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
重新回到柳风眠的身边,郑曲尺的情绪肉眼可见有些神情不属。
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
柳风眠偏过头问她。
郑曲尺回过神来,想起刚才借口走开,现下只能谎称:没有,已经好多了,就是天色太晚了,有些困了。
那我们就回去吧。柳风眠不疑有他。
郑曲尺却有些犯愁:咱们就这样走回去啊?
柳风眠笑了笑,一拍掌,便有一辆黑盖漆红附件马车,由着一个戴着斗笠帽的高大男子驾驶着过来。
他可以轻而易举就安排好这一切,而郑曲尺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
她抱起柳风眠进了马车,在马车动后,郑曲尺才道:风眠,我们好像自成婚起,都不曾好好聊一聊对方的事情,我本以为你只是一个人,无任何背景,或者说,你会娶我只是因为你需要暂时找一个地方庇佑,因此才在众多选亲女子中选择了我。
她有些失落叹息:可我现在才发现,我错了,你好像什么都不缺。
宇文晟一扬流云般玄袖于身侧,一股隐约暗香散开,如雾般缥缈,他抬眸睇她:你想问什么?
他特意做此安排,除了是为了满足她一个欢喜,亦是打算在今夜摊牌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
郑曲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她直接就开口问道:柳风眠,你到底是谁?
宇文晟好似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个时刻,他目光沿着郑曲尺眉眼脸庞划过: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
当然可以。她立马正襟危坐起来。
你可听过宇文晟这个名字?他问完之后,细致的眼神不放落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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