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师若有所思: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谁?
锯子还有些茫然。
黎师目光沉凝深邃地盯注着空气中。
但,可能吗?
——
宇文晟身量很高,虽然他并不壮硕,穿衣显瘦时,身型更倾向于弱柳扶风的类型,但他再柔弱纤细,跟同类型的郑曲尺一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虽这几个月涨了些肉,但仍旧是个干瘦矮个的小姑娘,不过他哪怕他跟座玉山似的将大半的身体重量交给她,可仍旧压不垮她。
反而,她感觉到他体力不支,又意识到他现在走路,估计就跟那个为了王子,跟海巫女拿鱼尾换人腿上岸的美人鱼一样,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子上似的疼。
不行,再这么走下去,他这双腿岂不以后就给废了?
他现在变成这样,跟她大意不察被别有用心的人抓走当人质要挟他,有着重大关系,所以她绝不能叫他眼瞎后,再残废了。
她忽然停下来,宇文晟扯了下淡粉色的嘴角,顿了一下,才问道:怎么了?
他呼吸微不可见地急喘一下,越来越淡的唇色,也预示着他失血过多,但他始终神色如常,不叫人看透他的虚弱真实一面。
郑曲尺目光坚毅道:我抱你。
抱……他?
宇文晟表情一滞。
郑曲尺不是开玩笑,她走到他的旁边,双臂鼓劲,就将他打横抱起。
宇文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等——
显然,他的迟疑是拼不过郑曲尺的行动执行力。
她一个下腰蹲起,就将他轻松抱了起来。
虽然他手长脚长,对于郑曲尺而言,他必须有很长一截部位掉在外面,可这样抱他,他那一双大长腿悬空在外,被下摆遮挡,就更像是抱着一条美人鱼似的。
这么一想,郑曲尺面上露出些许微妙的表情。
倘若他是美人鱼的话,那她是什么人?
王子?
替他换了脚的海巫女?
还是想拯救她的同类美人鱼?
曲尺,你放……
风眠,我马上就带你去治脚!你忍一忍,如果实在怕被人瞧见不好意思,那就将脑袋蒙在我肩膀上。
说完,她抱起人,就大步流星,奔走起来。
宇文晟看她这副紧张、焦急的模样,竟莫名有一种错觉认为,他这不是受了脚的轻伤,而是估计快没命了似的。
他瞥见她额头上的汗珠豆大滴落,有心急的,也有抱着他这么重一个大男人累的,明明他现在受的伤,几乎是这些年以来受过最轻的伤势。
皮肉之痛于他而言,根本不足挂齿。
想起过往,哪怕他是被敌将当胸砍中一刀,别人也只会询问一句,不会认为他就这样倒下,更不会觉得他的伤会疼。
可郑曲尺眼下紧张、担忧的表情,就好像……他真的对她而言,很重要。
重要到,她无法忍受会失去他。
你心跳很快。他没有贴近她心脏,却听到她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跳声。
他现在的心情说不清是美妙、还是愉悦或是欢畅,有别于以往嗅到血腥气息、杀人时的亢奋享受,它是宁静而平缓的,像下雨时,听见的雨打芭蕉叶,像落雪时,雪照梅霜寒,也像日暮西山,万里霞光铺锦绣,千家灯火……
很是寻常又平静的心情,但偏偏又美好得叫人忘了其它。
嗯。她随口应了声。
被抱不知抱人的累啊,她虽然身负怪力,但又不是体力无限,时间久了自然也会疲惫,尤其现在他们俩身高的落差,她着力点分散,一百多斤的人,她硬是给抱出二百多斤的吃力。
他虽然第一次被人抱,并不习惯,但他觉得他可以尝试着习惯被她抱着的感觉。
脸皮这种东西,他想要时,它就在脸上,他不想要时,将它丢哪都无所谓。
宇文晟伸出手,只是想更加清晰地听一听她为他而跳动的心脏:还记得我曾与你讲过,等你回来,我便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别说话了,有什么事情等你的脚止住血、包扎好后再说。郑曲尺打断了他,就他现在这虚弱苍白的模样,她都怕他上一秒还讲着话,下一秒就吊不上气了。
他上身,姿势别扭又憋屈地靠着她,低低地轻笑了起来。
也就只有她了吧。
别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身娇体弱、温婉娇嫩,偏偏她却强悍得能够抱起一个大男人穿街串巷,拼力奔走。
她是不同的。
宇文晟从未有现在这一刻,如此确定这一点。
——
穆柯正在西街采买过节的东西,就听人谈起东边好像发生了什么疯马奔走、暴乱伤人等等事件,但他不是衙役、也不是守卫,这档子事他管不着,也管不了,便没当回事,只等收到通知的市吏前去处理。
由于西街与东边那条街道隔着一段距离,因此这边的街区热闹并不影响,顶多有一部分人害怕被迁连,早早赶完集归了家。
可穆柯却没有这担心,只因他身边还跟着两个武力值超群的人。
他这头刚跟摊贩砍价完,挑了一盆金桔时,不经意看到了一道隐约熟悉的身影从眼前经过。
穆柯聚了下焦,瞪大了双眼。
他、他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他好像看到了将军……
穆叔,你傻傻的站在这里看什么呢?你要买的东西买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