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了,我并不想跟他一起逃掉,我想过安定的生活,不想参与进这些麻烦危险的事情当中,我只是一个工匠,我的作用只体现在于攻克各种工事建筑难点,而不是卷入纷战跟政治当中。
宇文晟听完,久久缄默片刻,弯起嘴角:你的话,最好的真心的,桑瑄青,我只给你这一次的机会。他又看向秋,语调不经意上扬几分,愉悦道:你刚才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会杀他吗?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宇文晟似乎有些意外她会这样认为,他像跟她吐露一件秘密一般,眼神幽幽盯紧秋,声量却透露她一人知道:我好像已经猜到他是谁了,凭他在墨家的身份跟价值,我可是能在墨家那里换取一个很好的条件。
……敢情到头来,只有她一个人是个小人物。
得知至少秋还有机会活下来,她倒也没急着替他高兴,最主要的是,宇文晟这厮你都要卖人家了,就不能好好待他,虐待人质什么的,最差劲了!
宇文晟如今的兴致好似都被秋牵引住了,他盎然又恶意的轻哼着一曲古怪又黑暗的乐调。
听得郑曲尺全身直起鸡皮疙瘩。
她想起了十只兔子。
蔚垚跟军士一众一听,就知道将军这会儿的神经就像弦乐被拨动,沉浸入自我癫狂亢奋的意识之中。
虽然从表面上看来,他与寻常并无什么差别。
但这个时候,也是他身上戾杀之气最浓重的时候,千万别惹他,不然他连自己都很难控制得住自己。
宇文晟放开了她之后,就将其置之一旁,他叫人拖上秋,又瞥了一眼黎师:稷下黎师?
是。
方才的话倒是令本将军茅塞顿开,作为感谢,随我走一趟再深入探讨一番如何?
蔚垚走上前,对着黎师做出一个看似礼貌实则强势请的手势。
黎师是为郑曲尺而来,但因为刚才不合时宜的话,引起了宇文晟的注意,如今才被带走盘问。
黎师清冷的面容不见任何动容,他看了一眼郑曲尺,然后就一语不发跟随队伍。
蔚垚也回头看了眼郑曲尺。
郑曲尺察觉到了蔚垚的视线,她看了过去。
虽说不久之前还有些怨怼他对她的出卖,可事后一想,人家本来就是宇文晟派来跟她打交道的,人心是偏的,况且他之前还是为了救她,而被宇文晟给打伤了。
人如果活得太尖锐,眼睛里半点眨不得沙,那么对自己、对别人都没有了圜转的余地了。
她回以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杂质跟阴暗,她张了张口:蔚大哥,之前的事……谢了。
蔚垚似讶然了一瞬,表情复杂片刻,这才朝她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
你不怪我,就好了。
成年人之间交往,她早就读懂了其中的阴晦底线,只要不越过一道的底线,谈笑风声,彼此帮助,何乐而不为呢?
在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郑曲尺静静站立片刻,才身心疲惫地蹲下来,她抱住了自己。
其实眼下的一切已经很好了。
她跟自己说。
郑曲尺,你做得已经够好了。
而这世上,很多事不能够单纯以好人或坏人来定准。
就跟秋。
就跟蔚垚。
他们对她都算不错,但却是对方立场上的敌人。
所以,她现在的立场也有点危险了,她知道。
他们都在给她时间,叫她必须坚定的选择一方。
可是,让她就这样选择宇文晟,她既下不了决心,更有些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呢?
不甘心的原因在于,她觉得他并不是她想要的选择,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谁会愿意跟随一个三观不正、病态又危险的人奔前程啊。
他从不是她心目中第一的选择……但难受的是,却是她眼下唯一的选择。
先干着先吧,谁能知晓明日之事呢?
……她发现她或许还真有当墙头草的潜质。
说不准以后有别的老板给她抛橄榄枝,她就选择跳槽去了。
——
郑曲尺其实也是心知肚明一件事情的。
宇文晟选择留下她,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一次的城墙防御工事。
所以为了她的小命稳在,当然也是为了她自己的责任心,她都得摒弃外物干扰,全身心投入到城墙工事上去。
她虽然没有参与过古城墙修葺工作的经验,可是她有参考的对象,也有值得借鉴的对象,那就是她那最著名的军事工程——长城。
在正式开工之前,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得通过实地考察得数据,然后再结合周边的舆图地型,最好能够有当初修建城墙的相关数据总和。
经过了三天两夜,郑曲尺熬夜定制了相应的设计方案。
她认为福县的城墙布势太大不易防守,遂缩小了相应范围,以雏山北面低洼那一带为基础,收缩了东、南、西三面城墙朝内拢。
当然,这一方面为求保险谨慎,她还特地参考了不少工匠、还有将士们的意见。
他们这些人估计收到风,知晓她被宇文大将军任命为城墙工事负责人一事,虽说对她年轻、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等等方面揣有疑心,但至少不会明面上跟她对着干。
另外,她一番考虑之下,跟蔚垚商量着跟福县里,申请了一项津费补贴,关于烧砖一事。
她的工程计划中,有的地型适合石头砌,有的地型打算以夯土墙建造。
但县里垒堆的土砖不够,重新再做,它们在冬天自然干得太慢了,并且湿度跟承重程度太差,所以她打算去烧制城砖。
目前福县没有窑工懂得烧城砖的技术,但郑曲尺听一些工匠讲,像巨鹿国、北渊国等地方早就研发出来了。
对于别的国家超前发明,邺国工匠们除了叹息,也只能默默发酸,羡慕不来的。
郑曲尺一听,当场就豪气万丈起来。
别的她整不来,但烧砖这活她熟。
别的国家有的,咱邺国也得有,这话她撂这儿了。
因为这事需要泥匠参与,她就去找了趟工官,商量着帮忙给自己安排一批泥匠来烧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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