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都是些常规检查,把许寂身上其他的伤痕记录好,拍照留案底,再让她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一遍,验伤也就结束了。要说还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她的体温,只有35摄氏度。法医说,能导致体温降低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低血糖、甲状腺功能降低、贫血等,也可能是孩子本身的身体情况比较差,与这次的案件没有太大的牵连,后期得去大医院做一套详细的检查。
简女士听完后,点了点头,想着孩子现在的情况就这么糟糕,得做点什么。于是,先借法医办公室的热水壶给她弄了一杯热水,然后又把她身上的毯子衣服裹裹紧,再从包里的什么角落翻出来一颗曾经参加同事的婚礼遗留下来的喜糖,仔细剥开往她嘴里塞。这样潦草地替她做亡羊补牢的事情。
这件事好像看起来尘埃落定了,但许寂的心里有其他的想法。其实她不知道许枷从自己身体里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完全不知,所以结合医生的诊断后有些悲伤地猜想了另一种结局。
没过多久,大概是下午五六点,肚子已经饿得快没知觉,他们两个人都验完了伤,家长们需要跑上跑下开检查单、去窗口付费买药的功夫。她靠在地下一层的冰冷的墙壁上,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停尸房,忽然开口问他,许枷,我是不是死了?
他听见这话,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也许是不知道她怎么猜到的,也许是诧异她为什么会这么猜,所以想也不想就驳回了,你要是死了,那你现在是什么东西。活死人么?
许寂好像被这句话说服了,眼睛眨了眨,往他这边小走了两步。可又像是找到了什么证据一样,轻声道,你别骗我。我突然想起来,你上午和我说过一句‘别让你知道我又死在哪里了’,所以你穿到我身体里的时候,我肯定已经死了。
少年把头扭到另外一边,心想,明明她上午没这么敏感的,怎么这会儿突然想这么多。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她用母亲的那套来判断他的真实想法,而后意识到在这种情况下,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人如果不死,灵魂怎么会脱离肉体。
许寂,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你这会儿还好好的,能说话,能走动,就是体温比一般人低。只是体温低一些,无伤大雅,说不定去医院什么毛病都检查不出来呢。许枷这样笃定,认为上天既然允许她重新回到自己的体内,那就默许她能以这样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体温不正常。骗子。原来你什么都知道。许寂看着少年朦胧的身体,难过的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同时忍不住抿住嘴唇,红了眼眶。
他不还嘴也不还手,扭回头看她还有力气打闹,心想,这样总比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母亲嘴里听见这个小冤家死了要好,总比简阿姨到这一层来的时候只能进左边的停尸房要好。好太多了。
许寂站在他身边断断续续地小哭了一会儿,直到心里那阵兵荒马乱完全安定下来后,才能再次开口说话。和他分别前,还有一件事要求证。她不想带着不明不白的记忆继续生活。
所以她看了少年几眼,看着他,把他往昨天的那个模糊的黑影上靠。而后半信半疑地踮起脚尖,贴着他的耳朵略感担忧地问,昨天晚上的人,是你么?
是整晚都只有你么?小心翼翼的。
许枷从没想过这件事还需要再次确认,禁不住想,原来那药真的能让人记不住事啊。他望着右手边的法医室的铁门,勾了勾唇,侧过脑袋又伸手拂开落在她耳畔的长发,低声回答,不是事先问过你,干你的人叫什么名字么。你那时候回答得可好了,只张口同我说了两个字。
许枷。
悬崖上忽有狂风四起。他们一同坠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