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声枪响过后,那个仍旧擎着手枪的小孩子太阳穴的位置多出了一个弹孔,宝利德的手里拿着的TT33手枪枪口处,也飘荡出了一股淡淡的白烟。
还不等那个小孩子的尸体摔倒在地,伊琳妮便冲了过去,用力将她的儿子瓦吉姆搂在怀里,夺下他仍旧拿在手中的突击步枪远远的丢了出去。
可即便如此,宝利德却并没有停止射击,而是在那些小孩子的尖叫中一次次的扣动了扳机!
砰!
砰!
砰!
又是连续三枪过后,另外三个手里拿着厨刀的小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摔倒在了地板上。它们虽然没有被子弹击中,但刚刚那三发子弹从他们耳边飞过的时候,强劲的气流依旧像是在他们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吓得它们纷纷丢掉了手里拿着的厨刀。
宝利德直到枪声平息,米基塔的声音才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宝利德弯腰捡起了被伊琳妮丢出去的AKM步枪甩在肩上,随后快步走到了米基塔的身边。
此时,卫燃也用腰带胡乱缠住了手腕处的伤口,刚刚那毫无准备的一枪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刻见骨的血槽。透过伤口,他甚至都能看到被子弹撞出缺损的骨头!
但是,那颗子弹却不止伤到他,此时,米基塔也仰面摔倒在了地上,任由宝利德撕开了他的上衣,撩起了被血染红的毛衣和衬衣。
仅仅只是看到他肋骨处被血染红的位置,卫燃便皱起了眉头,那一发子弹在他的右侧最下面一根肋骨的下沿划出了一道宛如小孩子嘴巴一样的伤口!透过那伤口,他甚至可以看到米基塔的肠道似乎都出现了破损。
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左手,卫燃快步走到驾驶室里拽下了医疗包,从里面找出一支镇痛扎在自己的伤口周围,随后又拿起第二针,扎在了米基塔的身上。
可接下来他却犯了愁,只凭借一只手,他根本就没有把握给米基塔进行手术,而唯一有可能可以帮上自己的伊琳妮,却有着已经感染了狂犬病毒的风险。
塞尔西,不要.不要哭。
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让塞尔西说话根本用不上力气,但他的脸上却带着笑,和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我的哮喘犯了
泪流满面的塞尔西加快语速,愧疚的解释道,瓦吉姆帮我找到药救了我,但他也俘虏了我,他们准备换回和你们去矿山的那些人。
没关系,没关系的。
米基塔费力的伸出手摸了摸塞尔西的脑袋,这件事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
米基塔,我要试着给你进行手术。
卫燃一边用剪刀剪开米基塔的衣服一边说道,你的肠道被子弹伤到了,如果不进行手术,你就算没有死于失血,也会因为腹腔感染死亡。
你能做手术?米基塔显然并不相信卫燃的话,就算你能,你现在也只剩下一只手能用了。
我来帮你
伊琳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十年前,我就已经改行成为一名儿科医生了。
卫燃抬头看了眼晕到在地板上的瓦吉姆,又看了看另外三个别吓的哭都不敢哭的小孩子,回转视线提醒道,你的伤口也需要处理。
我活下来的概率并不高
伊琳妮同样看了看被她亲手弄晕的瓦吉姆和那三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让我帮帮忙吧,趁着我还能帮忙的时候。
让她帮忙吧
米基塔突兀的说道,塞尔西,宝利德,还有维克多答应我,不管最后她和我是否活下来.至少放过那个孩子。
这些事情等下再说!宝利德说着,就要把米基塔抱起来。
必须,必须现在说
米基塔强忍着疼痛加大了声音,那个孩子救了.塞尔西,他.他不该死在这里。还有.那三个小孩子,他们.他们是无辜的。把把他们都送到萨兰保尔吧,送到那个名叫沃尼亚的女人那里。
我答应你
宝利德最先说道,我会把他们送到萨兰保尔,我还会把塞尔西送到你姐姐那里,不管你是否活着。
还有那些东西米基塔看了看身旁自己的背包,按照我们之前约定的方式分配。
我保证宝利德用拳眼锤了锤胸口,郑重的做出了承诺。
你呢?米基塔费力的看向了卫燃。
卫燃叹了口气,一边通过触碰伤口试探麻药是否起作用一边答道,你是队长,我听你的。
塞尔西,就差你了。米基塔看向痛哭流涕的塞尔西。
我答应,我答应你。塞尔西一边哭一边点头,我都答应你!
帮我照顾好我的小萨沙,还有你的妈妈萨沙。米基塔用力喘了口气,任由宝利德在卫燃的指挥下将他抱起来走向了二楼。
没敢过多的浪费时间,在经过粗略的准备之后,卫燃在伊琳妮的帮助下,开始了这台艰难的手术。
在腹腔打开之后,卫燃却皱起了眉头,那颗子弹在右肋下侧划开了一道伤口之后,不但在结肠右曲拐角处划开了一道口子,就连肝脏的下沿都有了些许出血的迹象。
可偏偏,自己能用的仅有一只右手不说,连左手的伤口都还没来得及处理呢。
而冒死帮忙的伊琳妮,也根本没有什么腹腔手术的经验,她此时能在一边帮忙,依仗的也全是她做护士的经验。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宝利德和米基塔的血型完全相同,这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手术的成功率。
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卫燃最终还是顺利缝合了肠道,清理了腹腔里的污物,顺便也对肝脏上的伤口进行了力所能及的处置。
等他在伊琳妮的帮助下缝合了伤口,后者这才有时间用提前准备好的肥皂水冲洗她脸上几乎已经结痂的伤口。
但其实,无论卫燃还是伊琳妮自己都无比的清楚,这么做最多也就只能求个心理安慰罢了。
包扎好了米基塔的伤口,卫燃将陪护工作交给了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塞尔西,他自己这才有时间处理自己手腕上粗略包扎过的伤口。
队长能活下来吗?脸色苍白的宝利德在卫燃走出充当手术室的房间同时便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卫燃摇摇头,只能看他自己了,伊琳妮呢?。
那边的房间里
宝利德指了指推拉式防盗网外面的楼道,和她的儿子瓦吉姆在一起。
闻言,卫燃点了点头,接过对方递来的香烟塞在了嘴里,任由他帮忙点上。
你打算放过他们吗?宝利德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些小孩子?卫燃头也不抬的问道。
当然宝利德说话的同时已经抽出了腰间的纳甘转轮手枪,一发挨着一发的往里面装上了黄橙橙的埋头弹。
算了,放过他们吧。
卫燃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原本,他以为这次是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以肆意折磨鬼子的历史事件。
但这一路走下来,他却后知后觉的发现,这里的每一天都是针对自己的考验。
从那把可以取出来的抗日大刀开始,从那个行刑队队长的身份开始,乃至不久前米基塔两次中枪,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考验他、蛊惑他以最残忍的方式砍了那些鬼子,蛊惑他对准那些孩子扣动扳机。
现如今,那些鬼子都已经被活埋在了矿洞里,但那些孩子呢?虽然刚刚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放过那些孩子,但却不得不承认,他从见到那几个小孩子开始,就曾不止一次的想过,是否要杀了他们。
良知也好,后世生长在那个和平的国度培养出来的道德约束也好,他们都在劝自己能守住一些最基本的底线。
但他仍然记得藤县的战壕里,那条砸在自己身边的稚嫩手臂,以及手臂上那串被血染红的五帝钱。
他更不会忘记,在和有个华夏名字的庞蒂亚克护士长短暂的、也是唯一的一次闲聊中,对方曾经提及过的万人坑。
他们同样是无辜的,可当初朝他们扣动扳机丢下炸弹捅出刺刀的那些畜生可曾有过自己此时这样的煎熬?
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打算放过他们?宝利德说话的同时,已经压下了转轮手枪的击锤,甚至连手指头,都搭在了扳机上。
放过他们
卫燃弹飞了烟头,语气也坚定了许多,放过他们!把它们活着送到萨兰保尔,送到那个名叫沃尼亚的女人手里——不管米基塔是否活下来!
沉默的对视中,被卫燃弹飞到墙角的香烟一直燃到了自动熄灭,宝利德这才轻轻松开击锤,随后从弹巢里退出一颗子弹放在了卫燃的手里,你是队长,听你的。
谢谢
卫燃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任由渐起的浓烈白光,彻底吞噬了自己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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