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洋手一哆嗦,奏书落地,惊怒交加:这是何人造谣,其心可诛。
这是我写的。
天放先生轻轻说。
老师,您,您这是?
你刚才说,你把我当成父亲,我何尝不把你当做我的儿子。只是有时候糊涂,老想着你年长,能让着他们点,是我太宠他们了。
老师。
听我说完。
天放先生继续道:天底下没有不漏水的船,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不是石破天惊的事。旁的不说,单说这次吧,我家里人瞒着我不叫你们进门,天师道就找了李镇抚。克洋,你年纪轻轻就做到知府,眼光韬略都是一等一的,你说,这李镇抚能降服覆海大妖么?
……吴克洋久久说不话,地上是那张天放先生亲手写的奏疏。
半天,吴克洋才道:太乙阁易羽,是个谋而后定的性格。天师张义初,更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龙虎山,不会无的放矢。
沉默,良久的沉默,鹤嘴的香陡然而灭。
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宠着他们,也不能委屈了你,若是时候恰当,你上这封奏折,或可保住仕途性命。
老师。
天放先生在床上翻了个身:你去吧。拿着这封奏疏。
吴克洋低头不语,好一会才捡起地上的奏疏,出门去了。
到了院子里,正巧陈寒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两人见面却目不斜视,彼此交错。
爹,您……
是你叫钱贵不让浙江的官员进门的?
陈寒咽了口唾沫,才点头:是。
……
虚弱的天放先生一把抓起床边的鼻壶扔了过去。
你个不争气的畜生!他大口喘气,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他们是官!是官!是官!
陈寒也不敢躲,脸上被砸出一道血印子。
侍奉的丫鬟连忙给他顺气,半天,天放先生才闭眼道:给春儿家里递口信儿,我想他们俩了,回来吃饭。
陈寒抿着嘴:我是不争气,可说到底,我还是为了咱陈家。官府想抛下我们自己剿妖,您叫他们来,难道就能解决么?
你们都不争气。陈天放闭着眼:我就是老了,想跟女儿姑爷说说话,我好高兴高兴。去吧,去叫。
陈寒舔了舔嘴唇,这才走出去。
南渠三宝寺对面,是条宽敞的大街。里面茶点庄,胭脂铺,车行,书局各色商铺齐全,还有几座幽深的大宅子,这些统统都是柯家的产业。
柯家大爷柯诺然,在浙江绿林道上颇有威名,绰号混天蛟龙,若是只论名号,比覆海大圣,猪婆龙王这些,也不太差。
前阵子陈冬横死,夫妻两个还去哭过,这些日子除了家里的产业,也都盯着官衙的动静。差人去问,只听说覆海大妖又不安生,只是官府却没再请天放先生,而是找来了一位守邪高功,又听说这位守邪高功,正是杀了陈家二爷的查刀子的上司,这叫夫妻两人又惊又怒。
砰!
上好的水蓝瓷器被砸得粉碎,砸东西的是个四十几岁的妇人,穿金戴银,手上扣着扳指和玉镯,尽管一身贵气,却掩盖不住妇人脸上明显的狠厉之色。
一帮喂不饱的白眼狼。
也不知道她在骂谁。
里屋,柯诺然端坐着,一个高瘦头陀站在旁边。
听到骂声,头陀笑呵呵地:嫂子又闹脾气呢?
你说你的,家里的事少问。
柯诺然板着一张脸。他生的极为壮硕,浑身上下的肌肉要把衣服撑破一样,一道黑色的野兽纹身从脖子蔓延到耳根,看上去非常凶恶。
啊,额,有批尖菊今晚就到,挡着口的。
知道了,老规矩,一半从后门送进来,一半送到柴氏染坊去,另外,你再帮我做一桩事。
头陀低头:您吩咐。
柯诺然勾了勾手指,那头陀凑近,他耳语几句。
没问题,这事好办。
柯诺然沉着脸:我小舅子死的冤枉,这只是个开头儿,剩下几个人现在还动不得,你过阵子等我消息。
明白。
头陀点头。
去吧。
柯诺然说罢,冲外头吼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天还没塌呢!
说着,门打开从外头进来一人,柯诺然认得是陈府上的仆人。
大爷。
老爷子有吩咐,还是陈寒有话说。
仆人搓着手:老爷子这两天清醒了点,想叫您和小姐回去吃顿饭,晚上过一夜。
好,我这就出发。
柯诺然满口答应。
对了。他突然抬头:我早上派人和陈寒说的,釜底抽薪,把那劳什子守邪给做了,他有回复么?
这仆人摇头:我家大爷没答应,他的意思是,这姓李在山东辽东闯下的威名不小,怕得不了手,反而坏事。
柯诺然冷笑:官府的武将也就那么回事,否则怎么会连几道龙虎旗牌也看不住,矬子里拔不出将军。
想了想,他又道:罢了,说不通就算了。我倒要看看这位不知道那哪冒出来的守邪高功,后天怎么驱赶猪婆龙。
删了三千多字支线,关于曹永昌,和弹词大家莫后光的,因为对剧情并没有推进作用,所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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