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兵们布满院落,交头接耳,不知道在串联些什么。
我说,诸州失陷,魏城被围,在过去百五十年里,也不是没有过。突然之间,有衙兵说道:河东、成德、易定、沧景联兵二十余万,事尚有可为之处,都垂头丧气作甚?
别讲了,别讲了。有人嫌他烦,怒道:若统兵的都是无能之辈,如何打赢?
说不定有军将心中怨恨,故意驱使咱们送死呢。有人阴恻恻地说道:不然打了这么多仗,才有几场微不足道的小胜,说不过去的。
李克用、王镕到底在做什么?有人忍不住说道:去岁从冀州南下,好不容易拿下几座城池,结果又被夏人推回去。
赵人擅守城,不擅野战,就那点本事,其实尽力了,怨不得他们。有人叹道。
罗帅来了,都静静。门外有人传话道。
众人听了,也不整队,齐刷刷地看向大门处。
讲究点的,还站起身,略表敬意。
心里不爽的,稳稳地坐在那里,动都不动。
罗绍威匆匆步入都虞候司,见衙兵或站或立,没有过来迎接,也不敢表露出怒容。
大帅。对罗绍威最客气的,反倒是身份地位较高的军将,王元武等人出了中堂,纷纷过来拜见。
罗绍威叹了口气,道:进去说。
就在这说!有衙兵拿刀划了划柱子,大声道。
得,路上刚升起的一点后悔之意顿时消散于无形,罗绍威心中恼火,面上却不露声色,笑道:也好。
诸位,事已至此,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罗绍威说道:莘县、临清两场大败,损失惨重。而今城内兵不过万余,夏贼十万众却步步逼近,该怎么个打法,我想听听诸位意见。
收缩吧。王元武叹了口气,道:把能撤的兵都撤回来,死守待援。
城中人不少,不如征兵吧?尹行方建议道。
衙兵家人都在城中,熟习武艺的并不少,拉丁入伍的话,守城还是胜任的。
征兵可是要钱的,哪来的钱?陈元瑜问道。
对土团乡夫可以强征,甚至不给钱。但魏州城中有八千户衙兵家属,另有大量军校、官员家庭,对他们却不能用这般手段。
派捐!平难都指挥使程公佐说道。
百姓已经捐过数次了,而今怕是家无余财。
这却是难了……
众人一起叹气,割自己的肉,总是很难的。
啰啰嗦嗦!有衙兵怒道:坊市商徒有钱,当官的家里也有钱,直接上门派捐,难道还敢不给?
对,去坊市要钱!有人附和道。
还有人把目光转向罗绍威。听闻他已经还清了贷款,显然捞了不少,家中应该很有钱吧。
寺庙僧尼,肥的流油,去化缘可也。
李刀奴、赵谦满两个蠢货,自己死了就算了,还连累了咱们四千个兄弟,不抢作甚?
可怜我家二郎,跟着赵谦满去莘县,生死不知。走,去讨个公道。
草!罗绍威没想到局面这么容易失控,吓出了一身汗。
王元武、尹行方等将也有些慌乱。怎么三言两语,自家就要倒大霉了?
他俩都有些后悔,早知道官不要了,举家出逃也比留在魏州强啊。
昔年乐从训兵临城下,魏州一日内换了三个节度使,这帮衙兵什么事做不出来?
走,去讨钱!要咱们卖命,无钱可乎?
害死那么多人,该拿钱出来平愤了。
同去,同去!
众人嚷嚷道,顷刻间便走了一大半,串联去了。
诸位,请听我一言,精诚团结……陈元瑜急得冲了过去,阻止道。
他刚把家人搬来魏州,数百车财货,又有娇妻美眷,如何能让这帮粗坯滋扰?
去你妈的!一兵抽出横刀砍下。
陈元瑜不防对面直接动手,毫无准备之下,扑倒在地,惨呼不已。
罗绍威吓得说不出话,身躯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尹行方、王元武等人以目示意,都明白了对方眼神中的意味:这鬼地方不能留了,快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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