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动?
潘皎皎不信,在她看来,这些年来,程芝对梁家驰早已是不闻不问,平静自如得甚至完全看不出有过这段往事。
我也觉得奇怪,给他妈妈吊唁,是出于良心的情意吧,可今天,我就是一看到他,不自觉的就走过去了,我很生气,我明知我靠近他,我会更生气,更难过,却还是走过去了。
潘皎皎听她断断续续的说了王芸的事情,气得一拍沙发,梁家驰怎么这么恶心的,明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事儿,还让他亲戚来瞎搅和!
程芝点头,紧握着杯子,我就是气这一点,他明明知道我讨厌这些潜规则,这些麻烦的人情关系,他却默认了,甚至还想以此为契机来见我。
啊,别说了,我真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男人……潘皎皎捂着耳朵摇头,感觉火气腾腾上冒,当年分手的时候怎么没这么上赶着?
你刚才说看到他女儿了?
潘皎皎看见程芝点头后,怒气达到顶端,他倒是阖家团圆,有妻有女,那你的孩子就不是孩子吗,你和李从文付出的算什么!
当时程芝和李从文订婚,是因为她怀孕了。
但梁家肯定不会承认这个孩子,王月琴态度尖酸刻薄,梁家驰当时因为债务问题,完全失了斗志,陷在困境中潦倒落魄。
程芝想过拿掉这个孩子,但终究舍不得,因为那一年,她和梁家驰是真真切切的计划过,期待过结婚成家的。
这个孩子虽然来得不合时宜,但也是她幸福的代表了。
可是镇上的思想还很矇昧落后,蜚短流长,闲言碎语,在每个人口中都是不同的形态,这个社会对女人的处境从不宽容,未婚先孕要承受的艰辛难以想象。
然后李从文主动提出订婚,帮她渡过了这个难关。
我以前不觉得婚姻有意义,因为婚姻制度诞生于封建社会,以前靠盲婚哑嫁,媒妁之言,完全无视女性,现代社会的婚姻制度虽然自由了很多,但利益性太强。
李从文求婚时,说的话平静又理智。
所以我对结婚没有兴趣,可是如果这段婚姻能让你过得比现在好…….那它就是有意义的。
他抬头,朝她露出温和的笑,然后轻轻扣住她纤细的无名指,我想成为,对你来说,有意义的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芝无法再拒绝。
可是订婚典礼结束没多久,她还来不及和父亲解释订婚的缘由时,就流产了。
她还记得躺在病床上,小腹里那种撕裂的痛感,以及空荡荡的失落有多折磨人。
那天的天气却很好,阳光照在宽阔的病房里,明晃晃的暖,风也很软,水流一样拂过她眼睛。
她盯着输液瓶,点滴缓慢地坠落,她甚至数了有多少颗。
在濒临崩溃的死寂中,她颤着手给梁家驰打电话,却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
梁家驰的声音远远传过来,模糊而平淡:是我的手机在响吗?
嗯,陌生号码。女人随口回答。
她只是一个陌生号码而已了。
……..
程芝抱住双膝,额头抵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撞,沉钝的痛感覆盖她。
皎皎,他说他想我。
他放屁!潘皎皎搂住程芝,义愤填膺,结婚生子的时候没想着你?哦,他要真这样,那他更可恶,把你当成逃避现实的借口。
程芝明白潘皎皎的话是对的,她闭上眼,语调悠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分开是我提的,所以后来他做什么是他的自由,其实我也没有等他,也没有再期待什么…….不结婚是因为我不想辜负从文的真心。
我以为我不爱他了,也丝毫找不出爱他的理由。
膝盖上的皮肤被她撞得通红,头晕目眩中,思维却格外清晰,她说:可是只要想到爱这个字,答案就只有梁家驰。
明明已经过了感情用事的年纪,却还为此执着。
清醒的傻子最悲哀。
一壶杨梅酒,被她喝了大半,潘皎皎看她还要继续倒酒,轻轻拉住她的手,摇头。
我不是心疼酒,但是你喝得太多了,又兑了冰,对你身体不好。
程芝的体质本就畏寒,每逢换季时节都容易感冒。
再加上她流产后一直郁郁寡欢,身体底子比从前更差,整个人瘦得形销骨立,单薄如纸。
潘皎皎和李从文花了很大的心思和精力照顾她,作为好朋友,她真的不想再看见程芝痛苦了。
程芝的眼里溢满朦胧的水光,对上她担忧的表情,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这么多年朋友,你有没有事儿我难道看不出来,我知道你心里苦。潘皎皎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所以更要对自己好一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这些年来,她不但要照顾自己,还要撑起家里的责任,程父也是个打碎牙往肚子吞的性格,再多的艰辛困苦,父女俩都不曾直接表露过。
这样的温柔和理解,有时也会变成另一种无形的束缚。
风平浪静的海面下藏着不能轻易触碰的漩涡。
芝芝,咱们放下吧。
程芝靠在她肩上,眼泪无声滑落,我……我知道,可我真的做不到,如果我和他分开是因为犯了错,或者他对我不好,我不爱他了,这些理由都能让我放下他…….
她想起那个没吃完的蛋糕,想到那个夜晚,梁家驰推开门后,笑着问,今天是我生日?
他怎么可以忘记母亲呢?
为了替他还债,把医药费都拿出来的母亲,每年都给他们寄吃的,在电话里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挂念着他们的母亲。
梁家驰却忘记了她的生日。
我觉得对不起我妈,这件事是我心里永远的遗憾,我甚至都尝试着去理解梁家驰了,但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犯错不可怕,遗憾才可怕,所以我真的忘不了。
清贫和愧意,才是压垮那段感情最后的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