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驰也问了一些程芝的事情,知道了她父亲在市刑侦局工作,母亲是镇上高中的数学老师。
我们家就普普通通的…….程芝想半天,实在找不出引人发笑的趣事,没什么特别有趣的事。
我们家也很普通啊。
梁家驰虽然骨子里带着些傲气,却并不刻薄。
也许是因为父母太势利,他待人反而平和有礼。
聊了大半天,中途下了场骤雨,稀稀疏疏的雨点砸在青枝绿叶上,反而铺陈出春日的清净与闲散。
等走出书店时,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了。
离公交站还有段距离,路上总有疾驰的车辆溅起水迹,程芝穿着浅色的帆布鞋,走得有些小心翼翼。
灯影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一条晦暗而浅薄的河。
在听到鸣笛声时,梁家驰将程芝揽到身侧,避开了被溅上脏水。
谢谢。
程芝愣了几秒,才发现梁家驰,一直站在靠外的位置,这种不露痕迹的温柔,让她很珍惜。
没事。
梁家驰打算继续走时,听到梧桐树冠里传来尖利的猫叫声,震下星星点点的水珠,过路的人走得更仓促了。
他和程芝循声望过去,依稀看见树干上挂了只小奶猫,正用力夹着尾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的情绪。
估计是爬上去了下不来,看着惨兮兮的。
梁家驰皱了皱眉,还在犹豫怎么做的时候,程芝已经飞快的跑到了树下,仰起头和小猫对视。
然后,她学了几声猫叫,惟妙惟肖的,小猫扒树干的动作没那么惊慌失措了。
咪咪,来,下来,我接着你…….程芝脱下衬衫外套,展开来,继续引诱小猫下来,喵喵~
梁家驰站到她身旁,看到小猫的姿态没那么警惕后,也缓缓张开双手。
两人一猫,大概对视了过了五六分钟,都很紧张。
梁家驰勉强的扯着嘴角,露出自认亲和的表情,释放友好情绪,小奶猫终于放下戒备心,慢慢朝下面伸爪子,试探着下来。
程芝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它的动作,梁家驰也很认真,屏息凝神的期待着猫。
看到小猫逐渐进入可控范围后,梁家驰谨慎地伸出手朝它靠近。
小猫扒着树干,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里面有迷茫也有害怕。
咪咪,下来——
梁家驰模仿着程芝的语气轻声唤它,嗓音温润,十分有耐心。
程芝侧过脸看他,少年的眼里满是关切之情,漆黑的眼瞳里蒙了层路灯洒下的昏黄光影,莫名使她想到傍晚时分。
小猫渐渐下滑,梁家驰的手贴着树干,柔软的触感终于落到手心,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后,他满脸惊喜的转过头看程芝,她也很开心。
又花费一番力气后,小猫终于心甘情愿的蹦到梁家驰手里。
身上都湿透了。
程芝皱着眉,用外套给它擦着湿漉漉的软毛,动作很轻柔。
梁家驰缓缓弯下腰,凑她近了许多,方便她安抚小猫。
要给它买点东西吃吗?小猫一直在发抖,可怜兮兮的,梁家驰提议,这附近好像有个商店吧?
程芝还没回话,又是一迭声的猫叫传过来,源头似乎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间。
她虚起眼,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灌木丛里果然有对绿光盈盈的猫眼。
看来是它妈妈来找它了。
梁家驰正考虑要不要把猫放地上时,手里的小猫忽然一蹬后腿,闪电似的蹿了下去,紧接着灌木丛里的那只猫也出来了,绕着互相闻了几下后,都钻进了黑黢黢的夜色里。
直到看不清了,程芝才收回担心的目光,回过身时差点撞到梁家驰。
他也怔了一瞬,朝她笑笑,走吧,回学校。
程芝将脏掉的外套搭在臂弯里,和梁家驰并排走到公交站台,车灯晃过来时,她才看见他手腕内侧有道血痕。
你怎么流血了?
梁家驰扫了一眼,觉得应该是刚才小猫跑的时候,后爪蹭出来的
没事儿,又不疼。他浑不在意,车来了,先上去。
程芝皱了皱眉,上车后立刻把他的手腕拉到眼前仔细看。
少女纤细的指尖轻轻擦过伤口,因为光线不明,她靠他也近了很多。
一盏盏路灯滑过车窗,玻璃上还存着濛濛的雨珠,被照得忽闪忽烁,星星一般。
梁家驰借着这分微光,看清她眼里的担忧,心里渐渐弥漫起朦胧的情绪。
雨滴凝结成细线后,倏然落下,薄而细的影子宛如她低垂的眼睫,梁家驰轻轻抬手,却只是碰了下玻璃上潮湿的水痕。
还好,不是很严重。程芝从包里取出湿纸巾和创可贴,仔细的给他做处理,你对酒精不过敏吧?
梁家驰摇头,犹豫几秒后,还是问了:这些你都随身带的吗?
程芝擦净血痕后,给他贴上创可贴,嗯,因为学校也有几只猫,有时候会被抓到。
哦……
梁家驰懂了,谢谢啊。
不客气。
程芝朝他露出和软的笑,纤细的眼尾新月般上扬,眸光莹亮。
车子忽然颠簸了一下,玻璃窗上的水珠纷纷滚落,梁家驰觉得自己心里下了场流星雨。
回宿舍后,他去洗漱,丁昂站在他旁边刷牙,看到手腕上的创可贴后,关心的问了句情况。
被猫抓了一下。
严重吗?
还好,破了点皮而已。
洗手时,他想到程芝说的那句尽量别沾水,顿了顿,避开了伤口。
丁昂左看右看,对他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驰哥,你变了,之前打球时,那膝盖摔得血肉模糊都不管,现在破个皮都要精心呵护了?
梁家驰白他一眼,将水渍甩到他脸上,少找茬。
丁昂跟在他背后,想起被放鸽子的事儿,诶吗,驰哥你今天和谁约会去了!,是不是那姑娘给你贴的创可帖!
梁家驰充耳不闻,踩着梯子打算上床,丁昂不依不饶的抱住他小腿,哥,说说嘛,我都没见过有女的近你身过,太好奇了!
梁家驰按捺住踹他一脚的冲动,培训班的一个同学而已。
而已这个词出口时,他自己先愣了一瞬。
心底那个小小的声音宛如破土而出的新芽,一点点伸展着叶片,反问他,真的只是同学而已吗。
丁昂自然是不信的,但是梁家驰这人是典型的口不对心,看似散漫,其实对感情很认真。
怕问多了,弄巧成拙,于是他揶揄了几句就去睡了。
熄灯后,梁家驰侧着身看mp3里下载好的小说,,头枕着手臂,视线又落到那个创可贴上。
车窗下那一幕再度回到眼前,程芝的手仍贴着他的,柔软,温热。
…….
程芝拿着水果糖,视线落在虚空里,指尖无意识的捻搓着糖纸,细微的噪音反倒让显出房间里的一片寂然。
梁家驰…….她轻声念着他的名字,眼里是盈然的泪光,你为什么要回来……
说着先来后到,却迟了这么多年。
为什么呢?
许久后,她拉开衣柜里的小抽屉,将糖放进去,抽屉最底部压着张旧报纸。
是很多年前的校报,关于奥数比赛得到市级一等奖的好消息。
纸张已经泛黄了,却依旧被保存得很好,连边角都齐整。
封面是一张合照,少年少女站在郁青的槐树下,年轻的面孔上都带着含蓄且真诚的笑。
梁家驰的眼睛分外明亮,微微偏着头,不着痕迹的靠近她,笨拙而稚气的比了个剪刀手的动作。
假如,一切的一切,都停留在最初的时候,该多好?
空气越发滞闷,似乎又要下雨了,程芝走到窗边,站了一会儿,闻到潮湿的气息,半晌后,山野间已是风雨琳琅。
「我当时未怕累,但如果但如果说下去,或者,傻得我,彼此怎能爱下去。」
在淅沥的雨声里,她忽然想到这首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