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办了五天,作为独子的梁家驰每晚都要在灵堂守灵,外面是吹弹唱闹的殡仪队。
亲戚朋友们前两天还一副悲戚相,但现代葬礼的模式实在讽刺,更像是找个理由把大家聚集起来,光明正大的玩闹。
梁建山干脆在家里支了几张麻将桌,梁家驰跪在白烛花圈面前时,他一脸喜色的抚摸着麻将,等待胡牌。
最后一天,送走殡仪队和亲戚时,梁家驰重重的喘了口气,用力捏着太阳穴,感到稍许松懈。
哎呀,以后是没机会再这么热闹了。
梁建山靠着大门,手里捏着沓零零碎碎的钞票,拇指和食指揉搓着,点了点张数。
这几天他的手气出奇的好,该说是老天保佑吗。
梁家驰转过脸,看到他贪婪的表情,冷哼一声,放心,还是有机会的。
梁建山抬头,对上儿子冷硬的目光,喉咙一梗,数钱的动作变僵硬,你……这几天辛苦了。
说完讨好一般的抽出几张百元钞票递给他。
梁家驰看也不看,直接转身上楼。
之前通宵达旦的工作都没守灵辛苦,虽然刚才和梁建山把话说得难听,但他还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受不起,也受不了。
梁渡在楼上默写单词,看到父亲进来后,立刻放下本子,爸爸。
梁家驰呼了口气,摸着她的小脑瓜,顺势坐在书桌前,嗯。
梁渡看着父亲憔悴的面容,很乖的任他抚摸头发,爸爸,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梁家驰确实觉得口渴,点点头,好。
孩子走开后,他垂下头,手肘抵在书桌上,撑着前额,感觉自己像一座即将倾颓的山峰,仅靠这个支点,撑起自我。
在这种如释重负的空虚里,他抬眼,无神的瞳孔静静地望着窗玻璃上映出的灰蓝夜色。
灯光照出男人模糊的面部轮廓,垂敛的眉目里满是疲惫的倦意,下颌上也已经冒出不少淡青的胡茬。
梁渡把水杯轻轻递到他手边,爸爸,喝水。
梁家驰接过,缓缓地啜饮了两口,喉咙舒服许多,那些僵沉的情绪似乎也舒缓了一些,谢谢嘟嘟。
梁渡从没见过父亲这么颓丧的模样,在她的印象里,爸爸是个很厉害的人,随便看人一眼,对方就会肃然起敬。
不过,大人似乎的确都是很辛苦的。
她想了想,从桌上翻出一堆零食,爸爸,你要不要吃点,我每次不开心,吃点零食就开心了。
梁家驰闻言,沉吟片刻后,捏了捏女儿柔软的脸蛋,看到那颗小缺牙后,打趣道:那你的蛀牙是不是就这么来的?
梁渡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梁家驰由衷的露出笑容。
在一堆零食里,看到一根橙子味的棒棒糖
忽然又想起几天前,与程芝对视时,她手里拿的也是这个糖。
梁家驰摩挲着糖纸上的花纹,目光变得悠远。
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就是橙子味的水果糖。
第一次见面是在公交车上,程芝比他先下车,却掉了本诗集在座位上。
梁家驰顺手捡了,当时看着扉页上的程芝二字,还笑了。
他本意是想尽快还的,结果一晃神的间隙,校门口已经人头攒动,挤挤挨挨了,哪儿还有那个女生的身影。
书上也没写其他联系方式,班级都没,学校里一千多号人,找个陌生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于是那本书在梁家驰手里待了好几天,无聊时他也翻过几页,记下了一首诗。
「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烟云,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时间的玫瑰》
稍纵即逝的追寻……
梁家驰漫不经心的在纸上划了划,蓦地想起下车时,自己在人潮中寻觅时的心境。
驰哥看什么呢,这么投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