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了就是不一样,腰杆子都硬气,院里的小汽车都多了一台,显然也是新购置的。
黄干带着李学武从制衣车间里出来,又带着他转了制皮车间,这边有全套的皮革生产车间。
相比于制衣车间,皮革车间就有些难闻了,这里的环境对人体的伤害还是很大的。
就管教干部介绍,这里劳动的改犯是每周一换人的,不会让这些人长时间在这里工作的。
李学武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管教干部说的是真是假他没有心思和精力去验证,看黄干的表情就知道大差不差了。
再到了皮革加工车间就没那些味道了,黄干带着李学武看了看正在制作皮鞋的工艺流程,介绍说这是跟那边制服配套的。
他只是参观,并没有多提什么意见,这里有着规范化的管理流程,没必要多搀和进来。
随后的精品车间、造纸车间、印刷车间、雕刻等等,黄干口若悬河,吹的很有劲儿。
最后出来的时候还送了李学武一副精雕象棋,象牙的棋子,紫檀的木盒。
李学武很喜欢,倒不是因为什么牙什么紫檀的,就是珍惜这份一家人的感情。
路过一处小楼的时候,黄干还特意问了他,要不要上去看看他大哥。
李学武望了一眼,这是一幢二层独栋办公楼,就黄干介绍,说是很早以前监狱长的独属办公场所。
后来接收炮局了,这里归属强力部门机关管理,干部们不能再讲享受的那一套,这座比较奢华的办公场所就成了闲置仓库。
因为李学武的提议,一监所成立了电子技术培训班,以及小型电子厂,位置就在这里。
李学武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一排排的大桌子,好多人都在闷头扣扯收音机壳子。
前段时间津门电子厂来了怎么说?
嗨~扯闲蛋呗~
黄干撇了撇嘴说道:就是看咱们用的量大了,说不能生产出产品来,怕影响了他们的产品销量。
然后呢?
李学武挑了挑眉毛,他可知道黄干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黄干瞪了瞪眼珠子,道:原本我只打算搞个维修专班来着,多少就生产些是个意思。
但是!
黄干梗着脖子道:他们这么一提醒了,我还不真就搞出产品来?!
还得是你啊~
李学武笑着点了点头,离开了电子车间门口,笑着说道:估计他们也没想到,你是个杠精呢。
你才是杠精呢
黄干撇嘴道:这主意不是你想出来的?
说完看了一眼身后的监管干部,轻声对着李学武说道:不然彪子怎么有能力娶这么俊的媳妇儿!
那你还不赶紧找他要人情去~
李学武指了指宿舍楼那边,道:他不正好就在这边呢嘛,趁早儿。
呸!你们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
黄干不忿地轻声说道:我给他这么说完你猜他怎么说?
嗯?
李学武笑着挑了挑眉毛,给黄干递了一支烟,示意他讲讲。
黄干晃了晃下巴,瞪眼珠子说道:他说我不要急,他媳妇儿的同学还是单身的,要给我介绍当小老婆!
艹!
黄干接了李学武手里的火点了香烟,骂骂咧咧地说道:你说他这说的这是人话,我是那种不守纪律的人嘛!
那~你绝对不是!
李学武晃着脑袋认真地说道:你黄所长绝对是为人正直,两袖清风,绝对没有这些邪门歪道的勾当。
就是就是……
黄干抽了一口烟正点头说着呢,却见李学武抬着头往天上看着,他也学着李学武的样子往上看了看,嘴里还问道:你看啥呢?
李学武一脸后怕地晃了晃脑袋,紧走了几步说道:我看看说假话会不会造雷劈。
我艹你大爷!
黄干一口烟没吸对,差点把眼泪气出来,瞅着李学武直咬牙。
身后的监管干部们见两个领导闹笑话,也跟着笑了起来。
大家都是青年人,聚在一起,又是高墙之内,有一直安全的放肆。
一般来说,监所里的干部都有些心理问题,或多或少的会受到那些改犯们的影响。
平时抽个烟,说个笑话就成了他们之间的心情调剂。
最苦的不是没烟抽,而是一个笑话听了无数遍以后乐不出来的时候。
李学武的级别高,又年轻,来这边的次数虽然不多,但跟他们的一把手黄干是朋友,所以大家都很熟悉了。
上次在这边办姓赖的那个,就是他们这些人在帮忙。
李学武同黄干扯笑话也没背着他们,倒是笼络了他们的心思。
你先上楼,我去看看吴老师
对着黄干等人摆了摆手,点了点手上的时间,解释道:一会上楼喝茶。
黄干知道那位吴老师在给李学武负责一些业务,指了指楼上便带着人离开了。
他们就在宿舍楼门口,李学武的话一说完,吴老师就从宿舍里走了出来。
李处长
吴老师的肚子大了些,人也圆润了不少,很有母亲的意味。
李学武笑着招呼道:培训来着,回来后又马不停蹄的忙了一周,才倒出时间来看您。
谢谢您了
吴老师笑着看向李学武,眼里全是期待,可话语里又是不敢问出来的,怕又是一次失望。
李学武笑着示意了她宿舍,说道:走,咱们进屋说。
哦~好好,您请进
吴老师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请了李学武进屋。
宿舍收拾的很干净,一张床,一方柜子,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吴老师请李学武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是要去倒水,却被李学武拦住了,说了一会要上楼去喝。
见李学武说的认真,吴老师这才作罢,走到床边坐下了。
没有寒暄,也没有铺垫,李学武笑着对吴老师说道:一个好消息,港城那边来了消息。
真的!
吴老师很激动,想要站起来,却是被李学武虚按了按。
您得保持平静,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李学武提醒道:咱们现在说的都是好消息,您只要保持克制和冷静地去感受就行了。
吴老师点点头,深呼吸了两次,这才对着李学武说道:您请继续说吧。
李学武看了看她的状态,这才继续说道:你爱人同您失去联系后,又回去找了关系,想要把你接走,但他的那些关系都没了作用。
我知道
吴老师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如果有作用,当时也不会把我那样了。
李学武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的人是到港后一段时间才联系上他的,他看见你的书信和照片很激动,想要回来找你,被我们拒绝了。
不要!绝对不要!
吴老师摆了摆手,道:不要回来,不要回来,让他不要回来。
李学武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道:这正是我要跟您说的,事情一点一点的办,咱们一起努力,一定会有个好结果的。
吴老师很感激地看着李学武,说道:谢谢您,李处长,您说的很对。
李学武笑着说道:您是我大哥、大嫂的同事,也帮了我这么多忙,咱们之间是朋友了。
是你们帮了我太多
吴老师诚恳地说道:你和学文大哥,雅芳大姐都是好人。
李学武坐直了身子,道:先说咱们这边,我先保证您平安生活,顺利生产,您现在的身体是不适合远行的。
其次
李学武点了点桌子上的报纸说道:外面的形势依旧很严峻,您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外出。
我知道的,我知道
吴老师显然是被李学武的消息惊讶的有些无所适从,只是顺着李学武的话点头附和着。
李学武停顿了一下,给她缓和的时间,站起身还给她端了一杯温水。
谢谢,我有些激动
吴老师喝了一口温水,眼泪忍不住地落了下来。
李学武理解地点点头,说道:咱们再说外面,港城是个什么情况您应该清楚,他要过来是不现实的,只能等咱们有合适的时机。
至少要等孩子落生,有了一定的安全能力
我明白
吴老师抬起头看着李学武说道:先以孩子为主。
咱们想到一处了
李学武肯定了她的话,随后示意了宿舍的环境,道:预产期我嫂子有交代,到时候会有人接你去医院,生产后会有专人护理你,直到你再回来这边。
好~好~
吴老师点着头,同意了李学武的话,又有些为难地问道:我能跟他联系吗?
信件是可以的
李学武认真地说道:您的信件会以电波的形式发去港城,如有私密信件,十月份可能有一次机会,但不一定能成功。
不用,只要能联系就行了
吴老师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私密的,我得让他知道我现在的状态,他是一个比较冲动的人,怕他做傻事。
理解
李学武交代道:您可以把写好的信附上留言,通过咱们的财务渠道送出去,地址就写通讯站,他会受到的。
同时,他的回信也会通过这一渠道回到这里,您注意查收就可以了。
财务账本和协议文件会由沈国栋从这边收走送去赵雅芳那里,如果有吴老师的信,他可以顺便带去山上。
把这些交代清楚了,李学武笑着站起身,对着吴老师说道:您休息吧,好消息难掩激动,不要伤了身体。
吴老师点点头,送了李学武出门,再次道了一声谢。
李学武笑着示意了楼上,去跟黄干喝茶扯淡了。
等再下楼的时候也没见大哥学文回来,可能要到中午了。
他可没法等中午去,在大哥的宿舍里留了字条,便去了麦庆兰父母那边。
同吴老师所住的宿舍格局一样,麦庆兰父母的屋里只多了一张单人床罢了。
李学武进屋的时候见着他们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四个人正对坐在床上说着话。
李领导……
可不兴这么叫啊~
麦父刚一开口就被李学武拦住了,笑着示意了老彪子那边道:我们是盟兄弟,您叫我学武就成,我得叫您老叔。
您请坐
麦母同麦父一样,都是很客气,可能是劫后余生的感激,也可能是心有余悸的胆寒。
吓破胆的人都这样,也许他们看见了同事们的疯狂和苦难,又想到了自己的幸运和万一。
对李学武的了解他们也只是通过自身感受到的,以及闺女来的这两次告知到的。
他们是很意外的,意外李学武这样的人会来帮忙,意外闺女认识了这么有能力的对象,或者说是爱人。
而这女婿的能力表现在把他们解救出来后便扔进了监所。
他们不生气,反而很感激,这里太安全了,高墙电网,还有轻重机枪把守,万无一失了。
那个孽徒就算是再有能力,还能来这里迫害他们?
笑谈!
在这里睡的每一晚都比在家睡的踏实,内心无比的有安全感。
而这次闺女同仅见过两面的女婿前来告诉他们要离开了,这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的惊慌。
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安全吗?
女婿的那位朋友不是也把家人安排在了这边吗?
为什么要挪他们离开,是不是出事了?
当父母的哪里能感受不到女儿的心情,谁的闺女不是宝啊。
看着女婿满脸横肉,一身匪气的模样,就知道闺女是个什么心情了。
定是为了救护他们才做了牺牲的,而牺牲的是女儿的感情幸福。
他们既内疚又无奈,如若有能力回天,又何必让自己闺女为了自己两口子牺牲这么多。
内心接受了现实,倒是这个女婿接触下来的感官好了一些。
为人豪爽、热情、直率,又有些大大咧咧,看着不是读书人,却有着读书人没有的爽利。
在这个时候麦父倒是看透了一些东西,这样的姑爷如果对自己闺女好,那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看闺女的样子是没有受委屈和欺负的,她以前的衣服啥样的他们都清楚,现在穿的比以前还要精致,显然姑爷家底丰足。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对他们来说是这样的。
李学武进门后由着老彪子给介绍了,笑着同麦父说了第一次见面的事,道了一声时间紧迫,手段特殊,但请见谅。
麦父见这位李干部面相凶狠,却又有着和善与威严的上位者气度,身高体壮,倒是跟自己女婿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从救自己的方式方法和态度上就能看得出,这是有权势的年轻人,以后自己夫妻二人也是要依仗对方的照顾呢。
尤其是进门后的两句寒暄,直接带出了女婿的关系,意思就是不用感谢,全是他女婿的面子。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什么灾没遇到过,两人已经想通了,明悟了。
在谈及稍后的安排时,李学武主动问了两人的技艺和门派。
实在是抱歉,有些唐突了
李学武客气着说道:我是个门外汉,根本不懂京剧,但我有两个朋友是从小学这个的,她们跟我说是青衣,不知二位老师方不方便带教。
麦父看了麦母一眼,微微皱眉地问道:敢问李领导,您的这两位朋友年岁几何,师从何人呢?
一位年方二八,另一位还要长一岁
李学武介绍道:她们是从小跟师父学艺的,但前段时间师门变故,两人便流落街头,断了师从,我这边有处俱乐部,可以安排个文化研究的处所。
这样啊……
麦父迟疑着说道:不是我们推辞,是怕力有不逮,您看这样可否,带教之事等我们见了您的两位朋友再定如何。
当然可以,应有之义
李学武笑着说道:这件事不忙,先安排了您二老去俱乐部那边安顿才好,也给彪子和庆兰小两口照顾您二老的方便。
这……
麦父犹豫着问道: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没有,都是一家人
李学武笑着示意了麦庆兰说道:我是彪子的大哥,庆兰是我弟妹,您就是我老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照顾你们是应该的。
说完又解释道:说起带教之事,也是考虑到您二老的条件了,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多的学生跟着你们学习呢。
是好事,是好事
麦父看向麦母放心地点了点头道:传授曲艺,义不容辞,更何况我们就这么些能耐了,一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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