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顺着脸颊蜿蜒,一颗颗划至心间。身体的痛苦终是抵不过他的离去,抵不过信念的轰然倒塌。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曼曼,跟我走。
想起他哽咽吐出的这几个字,想起他拼命吻咬自己的力度。
如果当时她不顾一切跟他走,结局会不会不同。
想到这里,她终是撑不住,伏在钢琴嚎啕大哭。
……
北平的冬日到处是一望无际的白,鼓楼的绯红,钟楼的石青,皆无情掩在这片冰冷汪洋之中。
无人再有兴致去欣赏那金蕊琼花,雪色光韵,只是在储存一冬的白菜后,方有闲情靠在门扉,袖着两手望向空无一人的巷子,将脖颈瑟瑟缩进衣领,叹句今年真冷啊。
赫连澈已许久未回司令府,倒是管家总是每逢礼拜六,来向他报告府内事宜。
管家忧心忡忡朝他言,近日北风刮得紧,雪又下得甚大,山路崎岖难走,夫人每次都过了黄昏才堪堪到家。
男人从堆满文书的办公桌抬起眸,眼眶下微微的泛青,两腮瘦削得不成个样子,身上这件墨绿制服还是前两日去巡视陆军机械学校才换上的,整个人再不复从前那般注重仪表。
他知晓自凌子风走后,苏曼卿便常常去寺院求神拜佛,短短时日几乎将北平所有神仙道观一一拜过。
她喜欢就让她去吧,多派些便衣在后悄悄跟着就是了。
他明白她如此虔诚是为了谁,但……实在不愿下令阻止。
从前的他万分不喜这些庙宇里的菩萨金刚,因为无论他们雕塑得多威严,在他心里,不过泥塑罢了。
然而,现在他方明白,人在世间何其渺小,何其无力,浩瀚宇宙,不过蝼蚁般存在。
所以是在求神么,是在拜佛么?不过是找份寄托,寻个支撑。
暖雪捐完香油钱,将写有凌子风名字的功德递给女人。
苏曼卿小心将它藏在身上,牵紧苏北北小手往山下走去。
妈妈,我不想再来了,每天都来……苏北北撅起小嘴抱怨,我想和爸爸去南海滑冰,妈妈,要不我们一起去司令部找爸爸,他都好多天没回家了。
北北乖。苏曼卿哄着女儿,即使自己很累了,还是将她抱起搂在怀中,哥哥不在,北北要连他的那份一起向佛祖求了,佛祖才会保佑爸爸。
苏北北搂住苏曼卿脖子,伏在她肩头问,为什么要保佑爸爸?爸爸不是在司令部好好的么。
听着女儿稚嫩的童音,苏曼卿眼眶霎时涌起酸意,不知如何答话,只是将她的观音兜往下扯了扯,遮得严严实实,不让冷风吹冻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