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不论如何,总归是能照顾好你,结果非但没有,还害你受了罪。
宿华声音消沉沙哑,慢慢说道:我本就不为人所容,再加上昨日太虚山一事,今后怕是无法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十九州的任何一处。但你不一样,你不该……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被拖累至此。
我侧头看向他,青年却不肯看我,目光落在地面,眼睫微微颤着,斟酌着开口:寥寥,你应该是受人仰望的天骄之子,所以我想,让你重新回到那个位置。
我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万年以来,也不是没有过灵根重塑的方法,我会替你找的那个方法。
他抬起头,扯出一个笑,抬手抚过我颊侧的发丝,将我拥入怀中:你在衍宗等着我,等我回来。
视线越过青年的肩头,我瞧见地面枯枝落叶聚成漩涡飞速旋转着,眼前景色飞速变换,直到一粒微雪落在我鼻尖。
砌在巍峨群山中的白石阶望不到尽头,遥遥鹤鸣悠远,来往的修士步履轻巧,却在看到突然出现在半山腰的我们时愣住。
宿,宿华师兄?!
其中一名白衣修士震惊地开口:你怎么回来了?
他身边的另外一名修士拉了他一把:瞎叫什么呢?快通知宗主!
那名修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忙掏出玉牌准备说什么,却又犹豫道:不,不行!
他朝我们摆手:你们快走!太虚山那个舟止行今日一大早带着一队弟子气势汹汹地来宗门,说,说要跟衍宗讨个说法……
修士愤愤道:宗主正在与他们打太极,说师兄你还在思过室里关禁闭,他们便非要进思过室看,难缠的很……
李小河你有病吧?!他现在可不是你师兄!他是魔修!
李小河身旁的修士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拔剑啊!
其他修士这才像被点醒一般,纷纷抽出佩剑法器对着我们。
我冷笑道:这便是衍宗的弟子?如此轻易便向同门拔剑,心中无一丝师门情谊是吗?
我突然觉得愤怒,愤怒他们的态度,亦愤怒我与宿华如今的处境。
这是从内心深处冒出的厌恶感,令人作呕。
魔修?是,当初就该让那位魔君跑出无回海,为祸人间,看看你们还能不能像此刻般站在这里高高在上?不过是一群刚筑基的废物,空有资源却精进缓慢,不晓得好好修行,倒是把忘恩负义踩高捧低这些劣根性学的一等一。
许是我的话太过于惊骇,众人脸色一变,而李小河挡在同伴的剑前,沮丧着一张脸道歉:赵,赵师叔……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对不起,我帮你们挡着,你们快走!
宿华顺了顺我的发,安抚我的情绪,随后郎声道:今日前来,只为一事。
我不由得攥紧了他的衣摆,紧张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刚刚哪来的底气骂他们修为差,毕竟真要对比,我是个没修为的……可一想到宿华要让我一人待在这里独自离开,再加上那个修士讲话刺耳,便不知从哪里生出来底气,让我能指着鼻子骂人。
宿华不拖累宗门,今时今日起,便与衍宗断绝关系,再无往来。
青年声音冷冽坚定:往后再有今日寻仇之事,也不需宗门费心费力,尽管冲我一人而来。
还有……
他顿了顿:那日若不是寥寥以一己之力重伤魔君,你们早该是一堆烂骨了。
什——!
那名修士恼羞成怒,脸皮涨得通红,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道拂尘扫倒,从长阶上咕噜噜地滚下去。
拂尘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回到它的主人手中。
白发白胡的老人站在高处台阶,身边站着钰算子与厝奚。
本念着都是一群孩子,总会慢慢长大懂事的,谁知根性如此之差。
老人摸着长胡,受了众弟子礼拜,感慨道。
他和善地看向我:折春,山下好玩吗?
我下意识回复他:挺好玩的。
明道子又问宿华:洛川,真要如此?
宿华:我意已决。
他唔了一声:太虚山的小孩颇为难缠,你们今后可要多加注意。
厝奚拧着眉头:赵寥寥,你不一样,你还有……还有韶音那些朋友,以及你的师尊在此,所以别跟宿华似的讲那些话。
我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牵住了宿华的手指。
去吧。
明道子笑眯眯地朝我们摆摆手:再不走,诉意便要抱着你哭,不让你走了。
诉意……?
我余光好像看到一个少年人的身影在听到这句话后闪进了山壁间,再仔细去看时,却只见野草颤动。
走吧。
宿华捏了捏我的手心,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我被他感染,也笑了起来。
说好了,我在哪里,你在哪里。
嗯,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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